排好了,叮咛婆娘几句,摸摸孩们头,挎着个褡裢,沿着黄河,先朝东,取路县城,简单看了看,再转向南,按照柳瘸子说的“最乱”地方,风餐露宿,俭省节食,或者临时给人扛活,或者闲游野荡,或者出入人群众多所在尽性而行。前前后后,约莫回去能赶上过年,刘学林方才折回。
午后半晌,刘学林踏上通向家门口的土路。踩着熟悉的坑坑洼洼,一个多月来的疲倦,一股烟地飘没了。给懒洋洋晒太阳的邻舍打着招呼,望着听见话音迎出来的婆娘,憨憨地笑了笑,婆娘噙着泪花,上来拿着手里的抹布,上上下下摔打男人身上的灰尘。
“哎呦,你看学林家的,多知道疼男人。”
“哪呀,那是验验硬挺不硬挺。”
“谁说的?学林刚从外面回来。媳妇摔打摔打,那是去晦气。学着点好的。别光花花肠子!”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啐他们。
媳妇俩不吭声,任由邻舍们闲话。
等媳妇消停了。刘学林从褡裢里抓把花花绿绿的东西,分别走到老少爷们跟前,让道:“尝尝,外边的糖。可甜。”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学林多懂事,多大方。你看,你看,一辈子了还不知这是啥好东西哩。”
邻舍转悠着眼睛,宝贝似地稀罕。拿在手,轻了,怕掉地上;重了,怕捏碎了。捧在手心,个个都看不够
“咱家”媳妇有点不高兴。见男人还没有给自己看邻舍稀罕东西的意思,就嘟囔。
“走,好东西家里看。”男人大步进家,媳妇赶紧小碎步撵过来。
坐定,男人在褡裢后面掏摸,变戏法一般,抖出两块红绿布来。“啊,这是啥?”媳妇眼直了。
“比比。”男人扯着,上下比划。
“这是给娃买的?真好!”
“哪跟哪呀。这是你的。”
“我的?我穿这?”
“嗯。”男人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女人。
“哎呦老天爷,这不羞死人哩。”媳妇赛扭麻花转着腰。
“到南边,婆子都穿这。”
“可不。你出去这些天,天天叫我担惊受怕,夜里也不安稳。你在外咋样?”
“给。”
“啥?”
“你打开。”
“呀”
“小声点。”
“银子,这么多?不是带着十两?咋又多了?叫我看看,是不是饿瘦了?不行,你还没吃吧?”媳妇一下子着急了。
“别慌。我不饿。路上干点活,攒了有十五两多。外边挣钱容易。”
“说得轻巧。老话说,钱难挣,屎难吃。”
“你男人是谁?脑瓜子灵活点,就好挣了,”
“再好挣,也不如守着家里。多放心。”
“中。以后没事就不出去。”
“可不是。人心隔肚皮,路上还不知道有啥难受事哩。我听咱爹”
“学林,学林回来了?”
听到门外吆喝,学林奇怪,又赶紧应道:“回来了,回来了。村正。”
赶紧又在褡裢里抓了一把糖,迎了出去。
“村正”
“啥村正!现在大清没了,村正不也就没了。”
“哥你别这样说。啥时候,你都是咱村村正。”
“学林,这回出去,可长见识了?”
“哪呀。大字不识几个,外边还不是胡乱逛逛,乱花钱吧。”
“话可不是那样说的。咱兄弟就别争了。咋着,到我那给你接接风,道道喜?”
“哥哩,该我给你道个喜。”
“在家闭门坐,我有啥喜?你叫我丈二和尚,不知去哪摸头哩。”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