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也是旧了,铁
栅栏生锈的,上下眼卿作响,激起回声。王琦瑶随了程先生走出电梯,等他摸钥
匙开门,看见了穹顶上的蜘蛛网,悬着巨大的半张,想这也是十二年里织成的。
程先生开了门,她走进去,先是眼睛一暗,然后便看见了那个布慢围起的小
世界。
这世界就好像藏在时间的芯子里似的,竟一点没有变化。地板反shè着棕色的
蜡光,灯架仁立,照相机也仁立,木板台阶上铺着地毯,后面有纸板做的门窗,
又古老又稚气的样子。程先生一头扎进厨房忙碌起来,传出了刀砧的声音。不一
会儿,饭香也传出了,夹着腊ròu的香气。王琦瑶也不去帮他,一个人在照相间走
来走去。
她慢慢走到后面,化妆间依然在,镜子却模糊了,映出的人有些绰约,看不
清年纪的。她去推梳妆桌旁的窗子,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了。太阳已经偏午,夹弄
里的暗有些过来,她看见底下的行人,如蚁的大小和忙碌。她走出化妆间,又去
推暗房的门,手摸着开关,一开,红灯亮了,聚着一点,其余都是黑,含着个心
事般的,又还是万变不离其宗的那个"宗"字。王流摇不知道,那大胜界如许多
的惊变,都是被这小世界的不变衬托起的。她立了一会儿,关上灯掩了门再往里
走,这一间却是厨房了,煤气灶边有张小圆桌,桌上已放好两付碗筷。饭还切在
火上,另一个火上炖着蛋羹。
程先生烧的是腊ròu菜饭,再有一大碗蛋羹。两人面对面坐着,端着菜饭碗,
却有点饿过头了,胃里满满的。一碗饭下去,才觉出了空,就一碗接一碗地吃下
去,没底似的,不知不觉竟将一只中号钢精锅的饭都吃完,蛋羹也见了底,不由
都笑了。想十二年才见一面,没说多少话,却是闷头吃饭。又想过去曾在一起吃
过许多次饭,加起来大约也没这一顿吃的多。两人笑过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王
琦瑶见程先生看她,便说:你别看我,你是一个人,我是两个人,也不过同你吃
的一样。说到这话,两人都一怔,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停了一会儿,王琦瑶勉强
一笑,说;我知道你早就想问我,可是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如何告诉你,反正,我
现在怎样是全部在你眼前,也就没什么可问的了。程先生听她这话说得泼辣世故,
却又隐若无奈和辛酸,便有沧海桑田的心清。但既是把话说开,两人倒都坦然了。
他们撇开过去不提,说些眼下的状况。程先生说他在一个公司机关做财务的
工作,薪水供他一个人吃喝用度,可说绰绰有余,只是近些日子觉出了紧,但比
起那些有家口的同事,就算是好上加好的了。王琦瑶告诉他,打针的收入本就勉
强,如今就难免要时常光顾旧货行了。程先生不禁为她发愁,说卖旧衣服总不是
个长久之计,卖完的那一天怎么办?王琦瑶笑了,反问他,什么是长久之计7什
么又是个长久?看程先生回答不上来,又和级口气说;只要把眼前过去,就是个
长久之计。程先生便问眼前的日子如何。王琦瑶细细告诉他一日三餐怎么安排,
一盐一酱都不遗漏的。程先生也告诉王琦瑶他的勤俭之道,一根火柴也发出三分
光的。
两人说着说着,又说回到吃的上面,是有千言万语要说的题目,说到兴趣,
便互定了时间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