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一面梳弄乱糟糟的胡子,一面事务式地问她城里的住处。
母亲觉得,今天他的脸好像好看些了,轮廓也更清晰了。
喝午茶的时候,斯吉潘笑着说:
“真是巧得很!”
“什么?”塔齐扬娜问。
“这样相识!这么简单……”
母亲仿佛沉思地接过话头儿,语气非常确切。
“干着这样的工作,什么都是简单得叫人惊奇!”
分手的时候,主人夫妻俩都很谨慎地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可是对于母亲路上的安适却照顾得无微不至。
当母亲上了马车之后,心中便默默地强化了一个结论:这个农民一定能够小心而勤奋地工作个不停,恰似田鼠那样悄无声息又持之以恒。在他身边,他的妻子一定经常发出不满的牢骚,经常闪耀着她那碧眼里的灼人的光辉,而且只要她活着,那种母亲思念死去的孩子的、那种充满了复仇之心的狼一般的忧愁,就不会在她心中消失掉。
母亲还想到了雷宾。
想起了他的血、他的脸、他的热情的眼睛和他的每一句话语,——她的心由于在暴力前面倍感无力,便痛苦地紧缩起来。一直到进城为止,在那灰色的岁月的晦暗的背景之上,在母亲眼前一路上一直浮现着满面浓须的米哈依洛那结实的身形,——他穿着破烂的衬衫,反绑着双手,头发散乱,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对自己的真理的信念。
同时,母亲也想起了无数胆怯地缩在地上的村落,想起了成千上万毫无思想地、终生默默地工作的无所期待的人们……
生活,仿佛是布满丘陵的未曾开垦的荒地。它正紧张地、无言地等待着开垦的工人们,默默地向那些自由的、真诚的双手许着虔诚的诺言:
“请你种下理xìng和真理的种子吧,——我可以百倍地偿还你们!”
想到自己的成功,母亲的心坎儿上不由地感到了一阵均匀的喜悦的颤动,但又好像怕羞似的,她抑制住了这种美妙的喜悦。
19
到家的时候,尼古拉蓬头垢面,手里拿着一本书来给她开门。
“回来了?”他喜出望外地喊。“真快!”
他的那双眼睛亲切而又生动地在他的眼镜后面眨着,像看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他帮她脱下了外套,满脸带着热忱的微笑,双眼直望着母亲,说道:
“昨天夜里忽然来人搜查,我心里琢磨——是为了什么原因呢?会不会是您出了什么事儿了?可是他们没有把我抓去。
要是您真被抓去了,当然不会把放过呀。”
他把母亲让进餐室,继续快活地说着他的情况:
“可是,现在要把我解雇了,这倒不值得难过。整天计算那些没有马的农民人数,我早已经厌烦透了!”
房间里乱七八糟一派狼藉,好像是有一个大力士傻xìng大发,从街上推着房子玩,一直把房里的所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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