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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的大动作当然没有瞒过对他关注起来的子璇父亲。正经巴交的评估科科长听到办公室里的小年轻们津津乐道地夸大着这段当地传奇的时候,除了震惊,只剩额手称庆——子璇要是跟了这样一个人,未来还用预想吗?
子璇没有预想自己的未来,她还没有能力预想自己的未来,她只知道认真地读书,认真地学吉他,认真地过日子。日子原来很好过,认真也过了,糊弄着也过了,转眼,忙碌紧张的大四生活又结束了,陈子璇的大学生涯,只剩下为期一年的临床实习。本来学校里将她安排在哈尔滨一家省立医院里,但她自己主动要求到偏远一点儿的地方去。学校以为是高风亮节,当然欣然答应,但始终默默的子璇父亲和相伴她一起度过四年大学生涯的田雨都知道子璇心里在想什么。子璇父亲的心微微疼了一下:孩子的痛竟然如此绵长。但他很快又释然了——到艰苦一点儿的地方去锻炼锻炼也没什么不好,子璇从小娇生惯养,不知道世界的样子,出去看看,对她将来的职业生涯有好处。同龄的田雨却不这么想,她为好友不值,一路相伴走来,她清清楚楚地感觉着子璇的清澈透明,也在子璇不设防的倾诉里知道了杨飞和她发生过的一切,她不甘心地想:陈子璇即使不算倾国倾城也是人间少有了,一个有点儿臭钱的花心男子,凭什么让她伤得这样重?年轻人的不平之心激荡起来,田雨背着陈子璇求一个男同学以朋友的名义打通了那个原本属于杨飞后来给了二强的电话号。一向知道杨飞交游广阔的二强没有怀疑地将杨飞的新电话泄露出来。如愿以偿的田雨谢过了不知情的同学,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公用电话,义愤填膺地拨了号码,连开场都没有就一路骂将过去:“你是杨飞吗?我是陈子璇的朋友田雨。我想你还记得我吧?以前我帮了你你还要请我吃饭!不但我没等着你,可怜的子璇也没等着你啊!你这个熏心占完了便宜就跑的大混蛋!玩弄别人感情践踏别人心灵的臭狗屎!子璇那么聪明,怎么就爱上你了呢?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大学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应该是浪漫的!美好的!充满回忆的!可是你,生生毁掉了子璇的这五年!你让她挣扎,让她痛苦,让她挨打,让她绝望!这一年多来,她木头人似地话少笑少,成了学习机器!你高兴了吧?混蛋!混蛋!”田雨不知道怎么咒骂才能解气,她连话也不让杨飞说,一口气地表达完自己的愤怒:“子璇的成绩是从前面数的,学校安排她在省里实习,可是她自己要求到偏远的地方去,为什么你知道吗?你个坏蛋,你坑了人连眼睛都不知道眨,你还做生意,赚大钱?你早晚遭报应,不得好死!”骂够了,田雨啪地挂上了电话,为一吐积累的不忿而痛快,什么事儿都没有似地跟同学们聚会话别去了。
凭空遭了一顿口诛的杨飞却呆在电话对面,他刚结了痂皮的伤口又被一个不知内情的小姑娘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他痛得更甚,心膜上的血水一直没有规则地流淌,流得他满腔满腹,外表却看不出丝毫异样。他踉跄着把自己关进几乎是专属于自己的包二,死死地抵住门,抵住五脏六腑里一阵阵蹿上来的痛楚,声嘶力竭地问自己:混蛋?这是田雨的话,还是子璇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恨,田雨怎么会那么清楚地知道发生过的一切?如果已经恨,子璇为什么还要那么自苦?为什么话少笑少,自己要求到偏远的地方去实习?她在为这段错误的感情放逐自己?子璇,何苦?何苦?如果杨飞毁了你,毁了你的快乐幸福,你尽管咒骂吧!恨吧!让杨飞去遭报应,不得好死!别难为你自己,你知道吗?知道吗?
子璇不能知道。因为她根本不清楚爱护她的人都背着她做了些什么,她只清楚自己没有一时一刻能够忘记心中的杨飞,没有一时一刻能够彻底释然驱逐痛苦。去伊春一家林场医院实习前的夜晚,陈子璇久久地站在校园的草地上,回想着杨飞每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