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念之正在跟冷世南吵架,冷立威站在红木沙发旁,手扶在沙发椅背上,那是上好的红木,触手温润,连颜色都红得十分的柔和,他的手指在上头无意识地摩挲来摩挲去,耳朵里是冷念之和冷世南越发高亢的争吵声。
冷立威此刻心情不算太好,但也不糟,应付完了冷世南的yu望,隐约有种今日事今日毕的轻松,对于父女俩的争吵甚至有了些隔山观虎斗的百无聊赖。他看着冷念之的嘴一开一合,耳上环佩叮咚,小小的耳环如同风铃一般,在主人激愤里轻轻晃动。
吵架的内容他并没有仔细听,不外乎是冷蒙初、林九歌,冷世南哪里争得过自己的心肝宝贝呢?向来是宠着容忍着退让的。
除了在自己面前,冷世南与人争执的时候向来大义凛然,宛如一个民族英雄。此刻他正慷慨陈词地颠倒黑白,一记眼风痛心疾首地扫过来,冷立威立刻会了意,抖擞了下精神,把冠冕堂皇的那一套交代得明明白白,话里话外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全了,替父亲担了那些虚名。
冷念之冷笑,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套路延用已久,在外人面前可能管用,可她一个字也不要相信。
冷立威替冷世南分辩完,禁不住又发了会儿呆,直到冷念之往外冲出去,他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了出去。
“念之。”他拉住冷念之,叹气:“别生爸爸气了。”
此时天色已晚,气温降了下来,大门外风吹得一阵紧过一阵,冷立威站在风里,神色无奈,看上去很有些无计可消除的萧瑟。
冷念之见他这样,也犹豫起来,她当然知道这父女俩的磨心不好做,冷立威为了她,这些年来没少受冷世南的罪。
她看不惯冷世南这种狭隘到冷立威一个人身上的穷凶极恶,上一刻还好好地做着慈父,转过脸到冷立威那里就毫无道理地成了恶魔,这对比过于强烈,使人赧然。以至于她在面对冷立威的时候,时常处在一种难言的尴尬里,好似父亲对自己的好都成了武器,一刀一枪地往冷立威身上戳,戳得他一身血窟窿。
冷立威自幼对她疼爱有加,这疼爱里或许掺杂着些别的什么,但她觉得这都是冷世南造成的,冷世南若是能将他们兄妹三人一视同仁,好好地抚养长大,冷立威可能根本就不会对她如此在意。若不是冷世南让他处在这不见天日的昏暗里,冷立威又怎么可能将她当做唯一的光亮?
她适才的愠怒并不是针对冷立威,此刻冷静下来,轻易地察觉了冷立威的恍惚和虚弱,她狐疑地看着冷立威,觉得冷立威抓着自己的手热度惊人。
“大哥,你没事吧?”
冷立威有些昏沉,迟钝地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破绽,但冷念之倒是提醒了他,这倒不失为一个适逢其时的好借口。
他拉了拉冷念之的袖子,语气低软得有些像撒娇了:“我是不大舒服,要不,你帮我打一针。”
他站在月光下,端正又挺拔,却又因为眉目间的示弱而显得柔情似水,冷念之狠不下心再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嗔怪道:“早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冷立威随着冷念之进了门,又一前一后地上了楼,看到冷世南的时候,对他微一点头,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冷世南于是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是又一次地被这小子稳住了。
冷世南心情略有些微妙,他既不想冷立威打念之的主意,但又觉得他颇有办法,在很多自己束手无策的时候,他能哄得住这个性子倔强的千金大小姐。他知道冷立威打的什么主意,但冷立威的这种奢望太遥远,太弱小,且被他死死地捏在手中,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易扼杀,所以也不太放在心上。
事实上,冷立威不单哄得住念之,他那些上得了台面的本事和上不了台面的功夫,他本人也是十分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