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展露的头角开始让父亲不安。他想让我成为IBM未来的领导者,又不甘风头被我抢去。所以他对我的态度颇为矛盾。我不在场的时候,他会对我大夸特夸,告诉人们有朝一日我肯定会接掌公司。可要是他看到我做成什么事情——像是我上台讲话而他在底下做听众,或是他在报纸上读到我成为某个慈善协会董事的消息——反而会不置可否。我沿着他期望的方向走下去,到头来却发现他对小汤姆?沃森扬名立万这事感觉不是很舒服。我从不知晓父亲还有这样一面。在我读书那些年里,我成日浑浑噩噩、成绩堪忧,他给予我的全是爱与支持。当我成为一名初出茅庐的推销员时,他给予我那么大的帮助,简直让我局促不安。当我步入商界,他悄悄地关照我,让我一路顺风顺水。但当涉及到了权力——将千万人命运握于掌心的真真切切的权力时,父亲可谓锱铢必究。
这就是1948年时我为何如此沮丧的原因——当时在我看来,父亲似乎有意将半个IBM传给我的弟弟。那时我已是IBM的副总裁,而迪克在从部队退役后回了耶鲁念书,主修国际关系,拿到了学士学位。毕业后他进了IBM,父亲表现出此等意向时,迪克在公司的时间尚不足一年,还是个刚刚起步的推销员。我自然将他看成公司里的小字辈。但父亲年纪渐长,自感来日无多。他梦想着将来两个儿子能够同心协力地经营IBM。当75岁生日渐渐临近之时,他感觉可能没有时间让迪克接受我所经历过的那种艰难历练了。他必须尽快为迪克铺好路,既能让我们兄弟俩一起工作,又不至于产生太多争斗,因为总有一日他不能再担任我们之间的仲裁者。
在我作出了一些自己的成就之前,许多年里,我一直为迪克比我出色的念头困扰。尽管他比我小5岁,但我觉得他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强。他进了耶鲁,而且成绩比我在大学的表现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在运动方面也比我出色。他生来就能言善辩,待人接物让人挑不出毛病——同我相比,他举止优雅,大方得体,富有魅力。他能说会唱,嗓音优美,聚会表演总少不了他。看到迪克如此出色,总让我觉得自己很不成器。我想人们之所以对他赞不绝口,是因为他达到了父亲的期望,而我没有。但当我在战争期间取得了自己的成就后,便不再那么嫉妒迪克了。此时的我有着自己的远大抱负,同时也对迪克满怀手足之情。他是我的弟弟,我希望他也能有所成就。我的不满只针对父亲——他看待我们兄弟俩似乎毫无二致,这让我相当恼火。要知道战前我就已经在IBM干了三年,战后又干了将近三年——这些年我过得可不总是很愉快,但我觉得多少能在我的资历上添上一笔——而迪克,来公司不过八个月,父亲就把整个世界放在盘子上端给他。
父亲的想法是把IBM在美国的业务交给我,其他的都归迪克。为了给迪克设一个位置,他把我们在六个大洲的办事处和工厂合成一个子公司,称为“IBM世界贸易公司”,父亲晚年为之倾注了极大心血。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是父亲漫长的商界生涯中最令人惊叹的成就之一。迪克正如父亲希望的那样担负起经营它的重任,表现得无可挑剔,使其处处符合父亲期望。而我在父亲首次提出这一想法时就以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激烈的态度站在他的对立面。我的反对如此强烈,以致父亲差点与我断绝关系。
二战末期,我们在国外的生意相当冷清。当时IBM在海外的办事处和工厂数目颇为可观——在78个国家设有办事处。不幸的是,这些办事处取得的收益远不如它们的数目来得让人印象深刻。打个比方,1939年IBM的利润只有1/8来自那些海外办事处,不用说,在战争期间这一比例更是一路下滑。所谓的“海外部”的业余同我们国内业务的一派欣欣向荣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但父亲却不这么想。我还记得在1946年春天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