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因为在《美国名人辞典》(Who'sWhoinAmerica)中占据着迄今为止最长的篇幅而赫赫有名——他名下的词条有16英寸半那么长,也就是40厘米。小号的精美字体罗列着他在各个俱乐部、协会、基金会中担任的头衔以及名誉学位、授勋情况。我怀疑以后是否能有人打破他的这个纪录,我自己更不用说了。经营IBM大概只占用了他一半的时间,其余时候他都在从事社会活动,打着世界和平或者IBM公司——乃至他本人,托马斯?J·沃森的旗号,不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此时现实生活中的他显赫得就像我在儿时想象出来的那个父亲形象一样,但他依然没有停下趋奉达官显贵的脚步,比方说,J·埃德加?胡佛(J.EdgarHoover)。几年前我得到机会翻阅了父亲在FBI的档案卷宗,里面绝大多数是二战后他同这位FBI局长大人的通信。看过之后我不禁哑然失笑。我父亲对胡佛的恭维之词简直如同连珠炮一般——又是祝贺他获得了英王乔治的授勋,又是恭喜他获得了荣誉学位,就连他被一个儿童慈善会评为1950年“年度好哥哥”也写信去道贺一番。父亲空闲的时候,总喜欢拿着报纸琢磨,一旦发现哪位显要人物有什么好事就立马发去贺电,其中有些人他甚至都还没见过。还有一件他乐此不疲的事情就是,每当IBM发行的报刊提到了某位名人,他就会把那期报刊寄去一份给那位名人。当然了,所有这些都只是一种推销技巧,而父亲终其一生都在这么做。
不过父亲在社会活动中取得的绝大多数成就都是实至名归,都出自对全人类利益的真诚关怀。他对联合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认为它能在国际联盟和国际商会未竟的事业上有所成就。二战一结束,他又开始为“以世界贸易促世界和平”的运动四处奔走。他说:“如果商品和劳工能够在各国之间正常流通,就没有必要派遣士兵跨越国界线了。”他在《思考》杂志上发表了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社论,在其中的一篇里,他把第一届联合国大会的开幕比做全人类的“第一天开学”。他这样写道:“全世界每一个人都应该清楚地了解,这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国际会议。”
父亲从未担任过联合国的任何职务,但多年以来,不断有政治家、外交官前来向他讨教,借助他巨大的影响力促成许多事情。他不断地作为东道主为联合国成员举办招待会和晚宴,IBM公司的职员也常常为联合国的事务奔忙——从筹划公共教育实施计划到为来访的达官显宦排定宴会的座次、安排欣赏百老汇演出的包厢,大大小小,不一而足。联合国最早的两位秘书长特里格韦?赖伊(TrygveLie)和达格?哈马舍尔德(DagHammarskjld)都曾亲临IBM公司,到父亲的办公室拜会过他。1946年的时候,甚至连温斯顿?丘吉尔都点名要见父亲一面。他们在佛罗里达州碰了面。父亲当时正在那里度假,而丘吉尔则是经由此地前往密苏里州富尔顿——他就是在富尔顿发表了那篇著名的铁幕演说:“一幅横贯欧洲大陆的铁幕已经降落下来了。”
父亲与罗斯福总统私交甚笃,却对杜鲁门入主后的白宫敬而远之。父亲和杜鲁门有许多共同之处——二人都是出身贫寒农家,都有着坚定而朴素的思想,推崇勤劳、诚实的价值观——但我觉得父亲似乎把杜鲁门和他那些粗鲁的密苏里州朋友们视为整个国家不进反退的象征。父亲在表面上还是对杜鲁门很尊重的,但同大多数不希望杜鲁门在1948年大选中获胜的美国人一样,父亲私下底刻意保持着同他的距离,甚至在杜鲁门击败了托马斯?杜威(ThomasDewey)成功连任总统后也是如此。不过我家里其他人都与杜鲁门家很熟。我妹妹简在战争末期认识了杜鲁门总统的独生女——玛格丽特?杜鲁门,她们两人很快成了朋友。1949年简出嫁时,玛格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