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盖奇每次看到我,都一副想把我分尸的样子。不会是盛怒地动手,而是缓慢而有条有理地肢解。
杰克与乔伊一星期会来个一次,但盖奇每天都来。他协助桥祺进出淋浴间、换衣服,送他去看医生。不管多么不喜欢盖奇,我必须承认他是个好儿子。他可以坚持要桥祺雇用护士,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亲自前来照顾父亲。
每天早上八点整,他几乎分秒不差、绝对准时地出现。桥祺因为无聊与生活上的不便,变得脾气很大,但不管父亲如何发火或口气恶劣,盖奇从未失去耐性。他总是很镇定、很容忍,而且任何事都有办法解决。
直到他跟我相处,那时他就变成一级混蛋。盖奇清楚明白地让我知道,他认为我是寄生虫、淘金女郎,甚至更低下。他对嘉玲也不理不睬,只当她是屋里多出来的一个小矮人。
我们搬进来的那天,我真的以为盖奇会把我们扔出去。我挑了一个有大窗户、浅浅苔绿色的墙与奶油色墙板的房间。我之所以挑上它,是因为墙上成组的黑白照片。它们是德州的写真:仙人掌、有刺铁丝网、一匹马,还有我最喜欢的一只对着镜头瞪大了眼睛的犰狳。我把它当成幸运符。嘉玲将要睡在离我两个房间远、一个有着黄白条纹壁纸的美丽小房间。
我坐在特大号的床上打开行李箱时,盖奇出现在房门口。我紧紧握住行李箱的边缘,用力大到如果握的是红萝卜早就榨出汁来了。明知应该没有危险——桥祺总会阻止他把我杀掉吧——我还是全身都警戒起来。他的身影充满整个门框,巨大、凶狠而无情。
“妳在这里做什么?”他轻柔的嗓音比吼叫更让我不安。
我的嘴好干,但我说:“桥祺说我可以选择我想要的任何房间。”
“妳也可以自愿离开,或由我把妳扔出去。相信我,妳会愿意自己走。”
我没有动。“有问题请你去找你父亲,他要我在这里。”
“我不管,滚开。”
一条冷汗沿着背脊往下流,但我没有动。
他三个大步过来,抓住我的上臂,好痛。
我惊呼一声。“放开我!”我作势想要挣脱,但是他的手彷佛铁钳。
“我告诉过妳,我不会容忍——”他突然停止,松手之猛害我退了几步才站稳。我们的对峙穿透了沉默。他看向我已经摆上几张照片的五斗柜。我发着抖,抱住被他抓过的手臂揉弄着,意图除去他碰触的痕迹,但它好像已经烙印在那里。
他向衣柜走去,拿起其中一张。“那是谁?”
那是妈妈,跟我父亲结婚之后不久拍的。看来非常年轻漂亮,一头的金发。“不准碰,”我跑过去把照片抢走。
“那是谁?”他追问。
“我母亲。”
他低头审视我的脸。我因为冲突无故终止,一时找不出任何话语来问他在想什么。我只荒谬地察觉到我的呼吸、他的呼吸,以及两人呼吸相互作用之余,节奏居然逐渐一致。从百叶窗进来的光线,在我们的身上制造了一些条纹,也使得他的睫毛在颊骨上留下阴影,我看见他脸颊上茂盛的胡须桩子,不难想象他到下午就必须再刮一次。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们还没完,”他低声说完,转头就走了。
我毫不怀疑他是直接去找桥祺,但我许久之后才知道他们父子谈了什么,以及他决定放弃这场战役的原因。我只知道盖奇不再干预我们搬进来的事。他在晚餐之前离去,留下桥祺、凯倩、嘉玲跟我自行庆祝搬家的第一夜。我们吃纸包蒸鱼,以及用蔬菜与切成小块的青椒红椒煮成的类似海鲜饭的晚餐。
凯倩问我们是否安顿好了,以及喜不喜欢我们的房间,我们都很高兴地给予肯定的回答。嘉玲说美丽的床帐让她感觉像个公主,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