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仍在拭泪,周公叹息说:“梅姑娘,如果自横可以和你在一起,多么好,偏偏不惜福。”然而话说半句,他忽然注意地看着梅绮的脸,欲言又止。
梅绮一直都知道周公喜欢研究奇门遁甲,虽然只是玩票性质,却多少有些心得。不禁讨教:“周爷爷,您是不是会看相?”
“哦,哦……”老人吞吞吐吐,“梅姑娘,我知道你是龙年生的人,龙年生人取名字最忌用木、系、土、田、禾、日、石、刀、火等做部首,你姓梅,沾了木字,又叫绮,沾了系字……如果可以,不如改个名字吧,用金、月、鱼、酉做部首都很好……不过,你们年轻人都不信这些。”
“我信。”梅绮柔声答,“周爷爷,我听自横说过您能掐会算,还说我是天上之龙,让他问我是不是九月出生。我查了,不是九月,是十月。”
周公沉吟:“龙年女子,六月是破月,八月带桃花,十月,那是亡神煞。”
“亡神煞……”梅绮喃喃,“周爷爷,我还有救吗?”
她的声音如此悲哀,令周公忍不住再一次定睛看了看她,依稀从她的脸上看出血光之兆。然而他那点七零八碎的掐算本领,连自己也不尽信,更不敢随便说破,只含糊地说:“梅姑娘,你为人聪明伶俐,又心地善良,一定会诸邪不侵,逢凶化吉的。”
那就是说,如果心地不善良,则会为邪所侵,死无葬身之地了?
梅绮又笑一笑,忽然问:“爷爷,如果我做您的孙子媳妇儿,您会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周公有些不知所措,这年轻的姑娘,一脸的哀伤,却偏偏笑得这样奇怪,她怎么了?他有些担心地问,“梅姑娘,你还好吗?”
然而梅绮已经不肯回答,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火车头酒吧”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嘈杂,无论清醒的人还是醉着的人,都带着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乐和放纵,模糊地笑着,放大声音猜拳,赌骰子,努力地在别人的声音里寻找自己的声音,又努力地让自己淹没在众人的喧嚣之中。这种寻找和淹没,带给酒友们一种安定的感觉,相信国泰民安,歌舞升平。
穿着一身黑色透视装的梅绮走进来时,颇引起了一阵不安的骚动,有人吹口哨,有人搭讪,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致以贪婪的注目礼,还有人,忽然指着电视叫起来:“那不是金陵十二钗主办方的宣传经理吗?大赛开幕前突然辞职的那位。”
电视上,这会儿正在播出金陵十二钗选美的花絮集锦,晃过梅绮答记者问的片段,接着又换成洛红尘,形成鲜明对比:梅绮同选美佳丽们在一起时,艳妆、华衣、举止夸张,仿佛存了心要一竞高下;而红尘却只是素面,礼貌性地点了朱唇,总是沉静地微笑、倾听、点头,万不得已才说一两句,言简意赅。
但梅绮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从珊瑚园出来,她回了一趟家,可是家是如此寂静,充满了似有似无的血腥味,是那只作恶得呈的蛊虫在嚣张地庆祝。
她觉得恐惧,恐惧到疯狂。迫不及待地要走到人群中去。
她站在阳台上往下望,看见走来走去的行人。可是隔了这样远的距离,那些形影看起来更像是游魂。于是她穿好衣裳,下了楼,想听到最多的人声,感觉最真实的人气。
可是这世上枉有这么多的人,却没有谁真正在意她,亲近她。
她在街上走了很久,最后来到酒吧。径直地走到吧台边坐下来,要一杯血玛丽,抓起来一饮而尽,如同吸血鬼见了血。
她的样子也的确像一只吸血鬼。穿一件黑色真丝连身裙子,稀稀落落地洒着几朵手绣的草本小花,红的蓝的紫的黄的,在黑地的衬托下格外幽艳,又像礼服又像睡衣,有种华丽的慵懒和颓废的诱惑。裸着肩臂,搭着条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