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宁帝问过永宁,苏息是不是一个好老师。
公主想来想去,困惑地问:“这要怎么说呀?”
徽宁帝失笑:“照实说。”
“照实说就是,他似乎也没教给我什么,但是皇帝哥哥你说我的字比以前写得好多了。”永宁公主道。
“哦?”徽宁帝表示兴趣。
公主小声道:“是呀,哪有话那么少的老师……”
“但听说你现在懂事了,也肯听先生的话,所以那笔字最近稍微能看点了。”徽宁帝想到这个还是很满意的。
公主挑挑眉毛道:“他的话本就那么少,总不好意思那么几句话都不听吧……”说来也是奇怪,苏息从不多言多语,但说一句是一句,总让她不好意思违逆。
徽宁帝笑起来:“原来能治住你的法子在这里,朕得去赏苏卿啊。”
不知道徽宁帝的赏给出去没有,天天准时来心平气和陪着公主写字的苏息,一个折子上去掀起了朝廷的轩然大波。
他前段时间彻查梳理的那些小案子,大家谁都没重视,他不张扬不闹腾,静静的也不知耗了多少心力,在一个完全陌生堪称十分微妙的环境里,把千头万绪理得清清楚楚,一一列出来,整个朝廷就炸锅了。
案子都不大,但每一个厘清来龙去脉后的指向就很可怕——那些案子,都与尚书省下六部官员动的手脚有关系。
而且时机大多是在六部尚书,偶有侍郎,参与议政堂得了消息之后,利用中书省拟旨,皇上画敕,门下省复校的时间间隙,为保全自己的人脉、利益,先有动作,该抹平的抹平,该封口的封口,该填补的填补,不一而足。
这些手段和做派也不算太隐晦,六部参与议事,既能先得知风声又有实权解决,当然会得尽早筹谋。
只是这么些年来,没人能去撼动这块,一来不好查,二来也是不敢查。
但大理寺卿苏息苏大人把这事做了,证据确凿,清楚分明,并且向皇上进言,整顿内阁,恢复祖制,议政堂就只由中书省、门下省参与与皇上议事,尚书省只负责执行,无权论政,好好做好事情就结了。
这下子,他可说是把一大半朝臣给得罪了。
尚书省门下本就人最多,都是实权派,被他这么一提,手头权力丢了一半,还是皇帝跟前重要的一半,能不急么。但确实又被他不声不响地抓了一溜的把柄在手里,不大,但都是铁证。
一时私底下的暗涌简直沸反盈天,各种传言几乎可以把人吃了。
风暴中心的苏息依然平静地来教公主写字。
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永宁公主如果不是听皇后略提了提,并不知道这几天眼前这人闹了这么大动静出来。
他还是风仪静好,话少,唯一不同的是眉间的憔悴与疲倦还是掩饰不了,苍白太过的面色也掩饰不了。
永宁向来是不管事的人,但总还是知道些利害,尚书省那是整个帝国的权重之处,能将之一起悍然给端了,也不知道他办这事办得多费心费力心血耗损,又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永宁公主突然觉得心底刺刺的一痛。
苏息抬眸对上公主担忧的眼睛,只视若未见,低低垂下眼睫。
永宁公主咬咬嘴唇道:“今天我自己练就可以了,你,你回去休息吧。”
苏息没有说话,抬起头对公主有些抱歉地示意了下“笑”这个动作,然后慢慢扶着桌案站起了身。
眼见他身形不稳,公主“哎”了一声,“你怎么了?”
“不妨。”他终于说了两个字出来,但这一开口咳嗽就忍不住了,他以袖掩口,咳得压抑克制,声音很低,但越发听得人难受。
永宁公主急急叫来一干太监宫女服侍,大声道:“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