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先是李山农到了,其次周庸佑也到了。宾朋先后到齐,各叫校书到来侑酒。原来李山农因办矿务的事,回籍集股,镇日倒在谷埠上花天酒地,所押的校书,一是绣谷艇的凤蝉,一是肥水艇的银仔,一就是胜艇的金娇。那三名校书,一来见李山农是个监司大员,二来又是个办矿的富商,倒来竭力奉承。那李山农又是个色界情魔,倒与他们很觉亲密。这时节,自然叫了那三名校书过来,好不高兴。谁想冤家有头,债各有主,那三名校书,又与周庸佑结jiāo已非一日。当下周庸佑看见李山农与各校书如此款洽,心中自是不快,便问冯少伍道:“那姓李的与这几名校书,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冯少伍道:“也不过一月上下。只那姓李的自从回粤之后,已在谷埠携了jì nǚ三名。闻说这几天,又要和那数名校书脱籍了。”周庸佑心里听得,自是不快。暗忖那姓李的有多少身家,敢和自己作对。就是尽把三妓一齐带去,只不过花去一万八千,值什么钱钞?看姓李的有什么法儿。想罢,早打定了主意。
当下笙歌满座,有弄琴的,有唱曲儿的,热热闹闹,惟李山农却不知周庸佑的心里事,只和一班jì nǚ说说笑笑。周庸佑越看不过眼,立即转过船来,与鸨母说妥,合用五千银子,准明天要携那三妓回府去。李山农还不知觉,饮罢之后,意yù回去凤蝉的房子里打睡,鸨母哪里肯依。李山农好不动怒,忙问什么缘故,才知周庸佑已说妥身价,明天与他们脱籍了。李山农心上又气又恼,即向鸨母发作道:“如何这事还不对我说?难道李某就没有三五千银子,和凤婵脱籍不成?我实在说,自山东回来,不及两月,已携妓三名。就是佛山莲花地敞府太史第里,兄兄弟弟,老老幼幼,已携带jì nǚ不下二十名了,哪有那姓周的来?”说了左思右想,要待把这几名jì nǚ争口。叵耐周庸佑在关里的进款,自鸦片归洋关料理以来,年中不下二三十万。且从前积蓄,已有如许家当,讲起钱财两字,料然不能和他争气,惟有忍耐忍耐。没精打采的回转来,已有四更天气,心上想了又想,真是睡不着。
到了越日,着人打听,已知周庸佑把银子jiāo妥,把那三名jì nǚ,不动声色的带回增沙别宅,那别宅就是安顿挡班子春桂的住处。这会子,比不得从前在香港携带桂妹的喧闹,因恐马氏知道了,又要生出事来,因此秘密风声,不敢教人知觉。惟是李山农听得,心里愤火中烧,正要寻个计儿,待周庸佑识得自己的手段,好泄这口气。猛然想起现任的张总督,屡想查察海关库里的积弊。现时总督的幕府,一位姓徐的老夫子唤做赓扬,也曾任过南海知县,他敲诈富户的手段好生利害,年前查抄那沈韶笙的一宗案件,就是个榜样。况自己与那徐赓扬是个知己,不如与他商酌商酌,以泄此恨,岂不甚妙?想罢,觉得有理,忙即乘了轿子,望徐赓扬的公馆而来。
当下两人相见,寒暄数语,循例说几句办矿的公事,就说到周庸佑身上。先隐过争妓的情节不提,假说现在饷项支绌,须要寻些财路又说称周庸佑怎么豪富,关里怎么弊端,说得落花流水。徐赓扬道:“这事即张帅早有此意,奈未拿着他的痛脚儿且关里的情形,还不甚熟悉。若要全盘翻起,恐碍着历任海关的面上,觉得不好看,是以未敢遽行发作。老哥此论,正中下怀,待有机会,就从这里下手便是。”李山农听了,忙称谢而出。心里又暗恨冯少伍请周庸佑赴席,致失自己的体面,口虽不言,只面色常有些不妥。冯少伍早已看得,即来对周庸佑说个备细。周庸佑道:“足下好多心,难道除了李山农,足下就没有吹饭的所在不成?现在小弟事务纷纷,正要寻个帮手,请足下就来合下,帮着小弟打点各事,未审尊意若何?”冯少伍听得,不胜之喜。自此就进周府里打点事务,外面家事,自由骆子棠料理,余外紧要事情,例由冯少伍经手。有事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