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说的不过还是那个xìng,唯看法有深浅罢了。如果固执地认定哪个就是对的、哪个肯定是错的,也是不对的。xìng的本体原本无善无不善,发用上也是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的;xìng的流弊原本就是有的一定为善,有的一定为恶的。例如人的眼睛,有喜悦时的眼,有愤怒时的眼,直视时就是正面看的眼,偷看时就是窥视的眼。总而言之还是这个眼睛。如果只是看见了愤怒时的眼,就说没有喜悦的眼;见到直视的眼,就说没有窥视的眼,这都是犯了偏执一方的过错。孟子谈xìng,他是直接从源头上讲的,也不过是说了个大概。荀子的xìng恶说,是从流弊上说的,也不能说他说得全不对,只是认识得还不够精纯而已。然而,平常人则是丧失了心的本体。”
问先生:“孟子从源头上谈xìng,让人在源头上用功,使xìng明彻;荀子从流弊上说xìng,功夫只下在末流上纠正人xìng,这就费力了。”
先生说:“正是这样。”
【解读】
王阳明认为,哲学家对于人xìng的许多争论,在一义下都是可以消融的,因为xìng最终来说只是同一个本体,并非有不同的本体。这里,阳明把孟子的xìng善论和荀子的xìng恶论一体收摄,给出了他自己的圆融的人xìng论。
第46章 不为气所乱
【原典】
先生曰:“用功到精处,愈着不得言语,说理愈难。若着意在精微上,全体功夫反蔽泥了。”
“杨慈湖不为无见,又著在无声无息上见了。”
“人一日间,古今世界都经过一番,只是人不见耳。夜气清明时,无视无听,无思无作,淡然平怀,就是羲皇世界。平旦时,神清气朗,雍雍穆穆,就是尧舜世界。日中以前,礼仪jiāo会,气象秩然,就是三代世界。日中以后,神气渐昏,往来杂扰,就是春秋战国世界。渐渐昏夜,万物寝息,景象寂廖,就是人消物尽世界。学者信得良知过,不为气所乱,便常做个羲皇已上人。”
【译文】
先生说:“用功到了精深处,愈发不能用言语来表达,说理也愈难。但如果你刻意追求精微,整体的功夫反会受到蒙蔽妨碍了。”
先生说:“杨简(字敬仲,世称慈湖先生,陆九渊的高徒)并不是没有见解,他只是执著在无声无息方面理解认识问题。”
先生说:“人在一天的时间里,会把古今世界全部经历过一遍,只是人不自知罢了。当夜气清明时,人无视无听、无思无作、淡泊恬静,此时就相当于伏羲的时代。早晨时节,人的神清气爽,庄严肃穆,这就相当于尧、舜的时代。上午时分,人们礼仪jiāo往,气象井然,此时就相当于三代的时候。中午之后,人的神气渐昏,往来杂扰,这就相当于春秋战国的时代。黄昏来临,万物寝息,景象寂寥,这就是人消物灭的世界。学者如果能充分相信良知,不被气所扰乱,就能常常做个伏羲时代的人。”
【解读】
体验原是无法言说,要精深却不要刻意精微。随后,王阳明又用社会状况比方人的精神境界,认为“信得良知过,不为气所乱”,人的精神境界是可以独立地超越社会此状况臻达彼状况的。
第47章 狂者的胸次
【原典】
薛尚谦、邹谦之、马子莘、王汝止侍坐,因叹先生自征宁藩已来,天下谤议益众,请各言其故。有言先生功业势位日隆,天下忌之者日重;有言先生之学日明,故为宋儒争是非者亦日博;有言先生自南都以后,同志信从者日众,而四方排阻者日益力。
先生曰:“诸君之言,信皆有之。但吾一段自知处,诸君俱未道及耳。”
诸友请问。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