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地计较一番,贺遂正求之不得,只是须得留住命方才使得。”他做出一副涎皮赖脸的样子,半是讨好半是威胁地说:“面色难看成这般模样,还怎堪颠腾?一味逞强又有何用?你也莫怪我无礼,若是有个闪失,谁人往金城关去斡旋?我又如何有脸面向杜兄jiāo代?”
虽时下世风开明,但女子与其他男子同骑,这情形若是在京中或繁华大城中,犹会遭人侧目,暗地里啐骂。众人听闻动静,只回头瞥了两人一眼,并无多言,就连阿达也未对贺遂兆多加横眼。各人心中俱感叹这位江南塘中莲似的娘子着实不易,这一路突破截杀,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朝着龙潭虎穴进发,世间大多男儿郎亦无此胆气,况她只是个弱质女流,能强撑到此时已令人吃惊,再无可指谪的。
穆清只得任由贺遂兆拦了腰蜷坐在他身前,捂着腹角努力调整着呼吸,渐渐缓解了不少疼痛。引着路的康三郎慢慢停下马,挥手喊停了后头的马匹,焦急地令众人拿出那披帛样的纱帕,绕着脖子围了三四圈,严严实实地捂住口鼻。“沙暴就在近前了。”穆清不知沙暴是甚么,听贺遂兆口吻严峻,心知不容小觑,忙学着他的样子牢牢地缠裹上纱帕,几乎蒙住全脸和发髻,只露双眼在外。
终是没能赶到躲避之处,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天空仿佛是被齐齐斩断了似的,一边仍是好看的深蓝色,另一边却如一堵灰黄色的墙,灰黄色越来越近,在天边连成一条线,状如黄龙翻滚,已经能听到如同千百头老牛吼叫的嗷嗷声,又似闷雷滚动。扭动的黄龙愈来愈宽,不断地向前逼进,劈头盖脸地便自上而下地压下来,只一息之间,教人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一片浓烈的黄色迷雾中,相互之间看不到同伴,看不到周遭的情形,甚至连自己的手也再不能见。
眼已不能视物。加之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嗷嗷的风声,穆清全然不知所措,强劲的风好似要将她从马上推落,风中夹裹着的碎石砂砾不断擦过她luǒ露在外的皮肤,直教人睁不开眼。时不时有大一些或尖锐的沙石,胡乱地砸在她的手上额头上,划破肌肤的刺痛令她本能地想惊叫。可是即便捂着纱帕子。一张嘴仍然有细沙争先恐后地往口中灌。她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亦无法感知马匹在沙暴中行进的速度,惟有贺遂兆沉重的呼吸在她头顶断断续续地响着。
突然间。她被一条手臂向后揽去,撞进了一个坚厚的胸膛,却是完全陌生的气息,随即又被一袭斗篷裹盖住。她扭动着肩膀,撑起手臂向外推拒了两下。对方却纹丝不动。“莫动!忍耐片刻即好。”贺遂兆捂在纱帕中闷闷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穆清闭上眼睛,按压下心内的怒气,咬牙静待着。
鬼哭狼嚎的风声吼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慢慢停下,夹带着沙石往他处去肆虐。穆清只觉得有一夜那么长,当她周身的斗篷被贺遂兆掀开的时候。才发现他竟以身替她抵挡着风刀沙剑,以至于他的手背上面颊上。布了多处细小的擦伤痕迹,大些的伤痕上还渗着丝丝血红。她原憋着的一腔怒气,见了这些大小长短不一的划痕时,顿全消散了,化为一句平淡的“多谢”。
贺遂兆脱下斗篷,抖去上头的沙子,再拍拂着衣袍,挑起眉毛说:“你这多谢二字,可价值千金呐。在下舍身相护了多次,每每总得了七娘淡而无味的一声谢,教人好不寒心。”
她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下腹间歇的刺痛此时已没了踪迹,沙暴过后天已然全黑,天空黑得透亮,如同黑色的晶石,看不到月亮在何处,无数的星子悬挂在天幕中微微晃动,与白天的雄壮全然不同,夜幕下的荒原有着另一番辽阔静谧的美。此地白日里阳光和煦,暖意融融,到了夜间仿佛掉进了冰洞一般,寒冷异常,只得重新将翻毛斗篷裹起来。穆清不必策马,侧坐于贺遂兆身前,裹紧斗篷,仰头凝视着漫天的星子,忽忆起儿时的夏夜,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