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秦锦烟，高管家开门见山说：“你识文断字，洋行那边正好缺一个文书。洋大人们爱给小费的，虽然活儿不如公馆里的体面，实惠却很多。”

    当时的名门淑女，除非极其西化的家庭，否则仍以大夫那一套教养女孩子，以教授家务女红为要务，不兴让自家女儿坐写字间抛头露面的去挣钱。

    “你愿不愿意？”

    高管家上上下下打量着秦锦烟，秦锦烟低下头，轻声说：“我愿意。”

    她告诫自己，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知不觉狠狠地掐住自己掌心，直到掐出红红的印子，才松开来。

    高管家倒是对她的答复很满意，他点头：“很好。我这就派人送你过去。洋行那边有宿舍住，你可以住在那里。”

    “好。”

    高管家做事很有效率，不到中午，秦锦烟就坐着小车来到东街。

    一下车，她就几乎被脚步匆匆的行人撞到。

    “这里就是高盛洋行了，我带你进去找经理。”

    这边管事的经理姓孙，长得非常严肃。听说是何晟救回来的女人，玻璃镜片闪过几道光芒后，倒啥也没说：“既然是文书，那必定识字的了？只读过《女戒》之类的，可不成——你算术怎样？”

    “欧几里得几何还有代数我都学过。”

    孙经理又问：“那打字机会用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的铁板脸才有了一丁点松动：“那还差不多。你就到经理室门外的位置上坐着，我给你三天的适应时间，如果干不了这边的活儿，就算是何大少的人也只好对不起再见了。文具等会儿库房会送来。”

    他语速很快，连珠炮似的，亏得秦锦烟记性好，全都记住了。当下就安置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秦锦烟还有些奇怪。何公馆上上下下对何晟都噤若寒蝉，可来到洋行，孙经理仿若浑然不把何晟放在眼内。

    不过，她没能把这种疑惑放在心里多久，孙经理毫不客气地堆了一堆文件让她处理，洋行内部事情又多又繁杂，既有洋人也有国人共事，内部关系一点都不比哪个大家族复杂。

    这天秦锦烟忙了一上午，才好歹有空喝杯水。

    茶水间里，有个女孩子见到秦锦烟找茶叶，女孩子善意地指点她位置：“你是新来的吧？”

    “是的。”

    秦锦烟泡好了茶，见女孩子用开水泡自己带来的冷饭，女孩子见她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对外头的吃食吃不惯。”

    别人掩饰自己的拮据，秦锦烟体贴地移开目光，“刚才真是谢谢你，我叫秦锦烟，你呢？”

    “我叫徐茜。”

    门外穿来汽车喇叭的汽笛，秦锦烟和徐茜朝窗外一张，四五个大男人簇拥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郎正自车上聘婷而下。

    她一头乌油油的长发，扎成大辫子盘在头上，窄小的上衣把美好身段箍得呼之欲出，底下鲸骨裙摆因而格外宽大，系着金色披风，披风边上滚了两寸许长的银边，整个人走在阳光底下，金光灿灿，无比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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