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大户人家多,喜事一年到头都断不了,王家是早早在六月里同她定下的日子。
见了这许多新娘子,再没哪一个似蓉姐儿这样,哪一个不是早早起床,又羞又喜又忧,绞个脸能变几回颜色,还悄摸的塞了钱给她,叫她画的可心些。
头一回见丈夫,凭的就是一张脸,女子四德里说,德方容功,容看着排在第三位,可天下哪个男人不看脸面,掀了红盖头眼睛一扫过来,第一眼中意了,往后日子也好过。
可这位新娘子却半点也不急,叫丫头扶着坐在镜台前了,还在打瞌睡,闭着眼睛由着她动作,倒是两个丫头忠心,前前后后都照顾得当,她还靠在兰针身上,打哈欠呢。
“姐儿心宽,是个好福气的。”成亲吉日只能说好坏,不说媒人婆全福人梳头娘子这些,便是家里下人也一句晦气都不能说,若叫主家知道了,轻则打板子,重则发卖出去。
梳头娘子说完这句,再低头看一看蓉姐儿,晓得是千珍万爱养大的姑娘,结亲的小郎怕也是相看定了的,这门亲事样样都妥当,若不然,哪个小娘子嫁前还能这样好睡。
“姐儿皮子真是细,我还不曾使力气,倒刮红了。”嫩的像是春天柳树枝子上头刚刚抽条的嫩芽芽,红漆描金托盘里头盛了红木梳,红盒粉,红绸带,红丝线,一枚点着红胭脂的煮鸡蛋,剥了皮的蛋滚过脸,再拿红绳子儿浸了水绞掉脸上的细绒毛。
蓉姐儿“滋”一声,甘露赶紧道:“婆婆轻手些,姐儿怕疼呢。”梳头娘子便又笑,嘴里的吉利话儿不停:“姐儿这双眉毛长得好,又长又浓,往后夫婿定是要当高官的。”
蓉姐儿听见这一句,眯眯眼儿看看她,微微笑一笑,又阖起来养精神了,绞完了细绒毛再拿熟鸡子滚脸,上玉容膏扑茉莉粉,再点上红胭脂。
梳头歌才是大戏,这个婆子得人青眼,也是为着有管好嗓子,这时候却不要妩媚婉转,声音清亮传得远才好,她一开嗓子,把外头的锣鼓点儿都压住了,一屋子丫头听她唱梳头歌。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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