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对襟襦裙外罩石青色褙子,虽则装扮素淡,但显得书卷气十足。严娘子忙走过去扶住她,口称娘子,又从那车辕上接过一只小手,手的主人戴着帷帽,身量未足,显见是个小女孩。
等等,小女孩?
谢小蛮本来正莫名其妙,一下子就心里有底了。
“阿昭,”杜桐娘见顾昭正站在屋门口,扬声唤道:“有客人来了,快些去备茶。”
“娘子无需如此,”那年轻fù人倒比家中的女使更亲和些,“原是我等上门致谢,怎能如此叨扰。”
谢小蛮所料不差,眼前这小女孩就是她前几天救下的无辜路人,也不知她是怎么凭借一只灰猫找到顾家的。看这阵势,小女孩的出身确实还不错。
不过谢小蛮也不在意这些,跟着顾昭去厨房沏了茶,她跳上椅子,大摇大摆地趴在了上面。
严娘子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这家人也真是没规没矩,哪里有如此见客的样子。
殊不知在顾家,猫和人的地位是一样的。杜桐娘在街口遇到了正在打探顾家住所的严娘子,一问之下才知道,正趴在椅子上假寐的这只胖猫似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此时严娘子递上名刺礼单,杜桐娘接过名刺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原来那年轻fù人姓谭,竟是个有品级的孺人。
“我随夫上任,前几日刚到,家中正是忙乱的时候,偏这小儿淘气,竟甩下家人溜出去玩耍”谭氏柔柔叙道,那小女孩儿的帷帽已取了下来,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被母亲在额上点了一点,顿时面上一红,“若不是娘子家的猫,还不知几时才能找到她呢。”
她并不言及女儿被混混调.戏的事,谢小蛮身为一只猫,又不能开口说话,杜桐娘便信以为真。当下那小女孩又盈盈一拜,谢小蛮这才知道她姓蔡,闺名月莹。
姓蔡,刚刚上任……灰猫正有一搭没一搭甩着的尾巴忽然停住了,自己救下的……不会是知县的女儿吧。
几个大人开始寒暄,蔡月莹的椅子正挨着谢小蛮,刚见到那只灰猫的时候她就露出一丝笑容,此时探过身,趁着母亲说话的功夫,刚准备抱起谢小蛮,却见那灰猫从椅子上跳下来,巴住她的裙摆,轻轻一跃就落在了她的双膝上。然后四肢折起,尾巴盘在脚边,把自己摆成最舒服的团子形状,慢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等了一会儿发现身上没动静,谢小蛮睁开眼睛,见蔡月莹愣愣地看着她。她只好无奈地朝小女孩轻点下颌,赶紧的,本喵姿势都摆好了,还不快伺候着。
杜桐娘和顾昭正巧目睹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蔡月莹一点就透,小女孩儿软软的手心抚过猫咪的皮毛,尾巴尖儿随着她轻抚的动作一勾一勾,谢小蛮舒服得都快打起咕噜来。
坐在一旁的严娘子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猫……未免也太不讲规矩了!就算救了小娘子,也没得让小娘子伺候一只畜生的道理。可是蔡月莹撸猫撸得兴致勃勃,谭氏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愉之色,反而和杜桐娘相谈甚欢,严娘子只得把满肚子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直聊了小半个时辰,两个女人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谭氏只觉得与杜桐娘一见如故,辞到门口时还念叨着:“过几日得空了再上门叨扰,娘子可不要嫌我烦才是。”
几人上了牛车,严娘子才道:“娘子何必与那fù人热络,虽说她家的猫救了小娘子,但娘子亲来致谢,给的谢礼也尽够了,郎君乃一县的父母官,这些市井小民,娘子还是少些往来。”
谭氏却笑道:“来之前我也道那fù人想来粗鄙,你却没发现,顾家娘子可是识字的。”
杜桐娘拿着名刺看的时候,谭氏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显然,她并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看懂了名刺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