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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岂不使老太太不悦。”贲侯听了,拈须笑道:“我又何必处置他,只是古言有云:‘娇养不如历艰’,我叫他到外边去,原非为多收钱粮,只为他知冷热、识世道,趁便使他略施恩泽于民之意。如今磨难他,只yù削其骄气,挫其傲xìng,乘此yù试其胆气如何而已。为父者,教子之道如诊疾用yào,岂可有虑不到之处?”金夫人听了点头称是。

    次日,璞玉至润翰书屋时,只见诗客李宪章,画客司田人,及本师史经济,老管家龚高、张裕等,都在那里,遂一一见过了礼。只见舒谦自内走出来道:“老爷吩咐三位先生两个管家说,‘大爷出外公干,不待终事而归,况且查其租赋册籍,又欠缺将半,所以叫管家们取供,先生们定罪,一并回禀’呢。”璞玉听了,吓得面如土色。袭高笑道:“老爷所命,大爷不可怠慢,只得取供词了。”张裕道:“这又如何叫别人写呢,大爷自己写了呈上去就是了。”璞玉当着众人羞愧难当,心中焦急,见窗前放着现成笔砚,遂磨墨蘸笔,自忖不能免这番处治,又无可供之词,窘急至极,忽然竟胆壮起来,遂舒纸一口气儿写起来了。

    众人围将过来看时,非供词亦非呈文,却是一篇杂韵的歌词,道:

    齿落唇塌一老翁,侵晨捧腹去路旁,衣衫褴褛如病鬼,央告行人乞钱粮。

    正值愚儿查田去,目睹难禁我心伤。先予车载五升米,且问曷落怎寒伧。

    老翁回语听我言,东庄甄氏我堪怜。只因无力为商贾,惟有佣耕三亩田。

    “仁嘉”三年三月初,当尽裤袄买犁锄,星月耕耘辛苦极,为偿私债与官租。

    谁知六月至七月,荞枯菽黄天少雨,yù得滴水无觅处,美珠明玑诚难求。  刚起笔时,司田人见了向李宪章吐舌,今见写到此处,李宪章点头道:“这才有些意思了。”再往下看:

    倒合八月报岁荒,惟恐欠息受刑伤,众庶共往述田灾,顿首切请免租粮。

    馑年收歉不相同,山田枯而水田丰,贪官不问山地歉,竟同水田一般征。

    官府征令如火急,百姓遵法纳役租,责我不与众人去,仇里夹恨课重赋。  癸亥九月入仓粮,噫我贫乏不能偿,金斗儿与娥珠女,卖与绅家赔租粮。

    既将儿女鬻书吏,未及往探牵之去,可怜娥珠方八岁,配予强徒为奴婢。

    登云先生叹道:“璞玉此行已知贫穷之苦了。”再往下看他写的:

    老朽今年七十余,饥不得食寒无衣,匍匐求告填空肚,但望早死又不得。  哽咽涕泣语无尽,痴儿闻诉汗沾衣,劝语老翁勿再言,今年租使便是余。  众人齐道:“这句上煞尾最好,倒是颇有余味。”璞玉虽一时大着胆子写了出来,自己念了一遍,终是慌恐心跳,向众人道:“老爷看了这个,许不越生气了?”登云先生道:“不妨,这只怕正中了老爷之意,也未可知。”说毕又向李宪章道:“供词已取了,李公当行判决。”李宪章点头笑道:“供词既然诉之以歌,我便判之以诗,亦无不可。”遂援笔于供词后判道:

    钱粮公务虽略误,观此悯歇似可恕,

    惊闻慈疾急回转,行合孝道理无尤。

    写毕,大家又谈论了一会子,方jiāo与舒谦入禀。李宪章道:“其实末句应作‘不得责为擅自归’,只是口气过硬,所以写作‘理无尤’了。”

    再说璞玉神思不定,如热釜上的蚂蚁,只管踱来踱去。不多时,舒谦出来道:“老爷呼唤。”璞玉大骇,一头往里走,一头向舒谦道:“老爷在那里?看了呈文说甚么了?”舒谦道:“也没甚么言语,微有笑颜,今已带往逸安堂去了。”璞玉心中略宽了些。走入逸安堂时,只见老爷与太太商议着年终放赏钱的事。璞玉维恭维敬的双膝跪下,贲侯怪其早归,不免责备了一番,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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