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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一问出去的事。金夫人道:“老爷免了你的罪了,快磕头起来吧。”璞玉忙除下貂皮帽子,磕了三个响头起来,方一一回复所问之事。贲侯见他回的事情明白,方才给了些脸面,说道:“从今以后断不可违我命错走一步,若再疏忽,决不轻饶,定要揭了你的皮。”璞玉忙应:“是,是。”复又跪下磕头谢了恩,方慢慢退了出来。见玉清、三婴等都站在廊檐下,用指头划着脸羞他,璞玉吐了一吐舌,飞奔往介寿堂去了。

    当时老太太已吃过饭睡了,璞玉遂悄悄退了出来。往海棠院来时,但闻满屋笑声,原来德清、熙清、妙鸾等都在这里吃茶,说着白老寡醉后的笑话呢,大家见璞玉走进来,忙起身互相厮见。

    璞玉一一问候了,琴默笑道:“哎哟,忠信府一院的命根子才来了,自你走后,自老太太起,阖府大小那一个一天不念叨八十遍。”璞玉笑道:“怪道呢,我自离家那天起,不住的打喷嚏,连吃茶饭的空儿也没了,直到昨日才罢。”众人都大笑起来。德清问道:“如何瘦了些似的呢?”璞玉道:“就是打喷嚏瘦的。”

    妙鸾忍住笑问道:“那么着,打了一个多月的喷嚏,夜里也没睡觉么?”璞玉道:“夜间倒不打喷嚏,又耳鸣起来,昼间止了耳鸣,又打起喷嚏来,耳鼻两个换着班儿,五十多日,不曾得安静……”不待说完,熙清笑得滑倒了椅子,咕咚一声碰在槅扇上了,众人越发大笑起来。璞玉笑着还要说时,琴默揉着肚子,笑得透不过气来,摇手叫璞玉莫说。德清只转过身去揉肚子,惟妙鸾不笑,呆着脸道:“耳鸣倒是人家不知道,倘或真个那样连着打起喷嚏来,如何和人说话呢。”琴默笑得两眼流泪,拍着妙鸾的肩道:“不问也罢了。”璞玉越发高兴起来,大声笑道:“那里又有甚么说话的空儿,连着打起来,竟如正月里放鞭pào似的呢。”妙鸾又问道:“那么着耳朵若鸣了起来,可不就是象吹螺似的了?”璞玉听了也忍不住,弯着腰笑了起来。熙清止住笑问道:“哥哥的鼻孔儿如何这般结实,打了那么多喷嚏也不曾破了些个?”璞玉道:“幸而早回来了,不然,慢说坏了鼻翅,行许连鼻子都掉了呢,那时我丢了鼻子回来,这脸上宽绰得也不知怎么样好看了呢。”

    大家欢戏说笑了一番。凭霄等倒上茶来,德清方止住笑,问璞玉道:“可曾见过老爷?恕了还是生气呢?”璞玉将方才的事细说了一遍。熙清又笑道:“老爷只管生气做甚么,哥哥若到年下才回来,虽得了脸却丢了鼻子呢。”琴默问道:“兄弟在外边走,见甚么奇事了不曾?”璞玉道:“见过一件奇事,我们这边倒也稀罕。”众人见他色正言明,只当是个正经话,齐问道:“甚么奇事,我们也听听。”璞玉道:“这奇事却不比平常,古称‘梁上君子’,今谓‘孔中贤士’。”熙清不解其意,再三盘问时,璞玉方把九连山遇盗之事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毛发悚然,又回想“孔中贤士”之名,笑了一阵。

    却说璞玉因已年下,也不上学里去,每日在老太太跟前解闷,或在老爷跟前服册籍之役,倒安闲了好些。

    一日,到了腊月初八,姊妹们都在凭花阁聚会,依例等着吃腊八粥。围炉而坐,谈今论古,正说得高兴时,瑞虹自海棠院送琴默的大红哔叽缎银鼠披风来了。琴默道:“这时拿这个来做甚么,外头下雪了?”瑞虹道:“已下半日了,地上有一指多厚了呢!”德清自玻璃窗内往外看时,只见天空中彤云密布,鹅毛片片,院里一片素色。琴默道:“昨夜里的风有些古怪,早晨云采却不厚,真个下起雪来了。”德清道:“看昨儿前儿两日和暖如春,可知是要下雪了。”正说着,一阵冷风透入窗纱,刺人肌骨。德清叫丁香拿出他宝蓝线绉细毛坎肩来穿了,吩咐地下大铜盆内添了炭,炕上小盆内也添了火。熙请起去将春绸窗帘儿也撂下了。丫头们放了桌子,安了杯箸,摆了肴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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