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身上,后来这化子竟会做了皇帝。可知一个人总不是一眼望得到底的。明儿那小郎儿中了状元,那时你小姐可不快心呢!你去,回来我来讲给他听,教他不要把自己身子懊恼坏了。」文杏点首道:「小姐自昨儿和前儿,都整整的哭了一夜。看照这样,可不要哭死了!当真你来劝劝他才是。」偶儿点首,便自丢下文杏,竟回向红芸院的夹道里出来,到老太太住的正院裡来。
进门见照厅上还没甚人,两面抄手游廊上掛著许多的鸟笼,都有鸟儿在那裡加食添水。阶下两三个婆子,在那裡扫雪。向正院裡面一望,兀自垂著帘子,裡外面统静的鸦雀无声,知道尚不是请安时候。
原来胡府规矩,每日早晨,合府大小男fù都要到老太太这裡来请安的。大约总在九十点钟时候,老太太起来,梳洗将毕,合府自雪岩一辈起,以至下一辈孙男孙女,俱络绎到齐,先在两廊下静候。各人都有丫头挟带著皮马椅褥。诸姨先到正楼及百狮楼、梦香楼请安,下楼顺向各房问好,至此一同会集。一律坐用绣褥jiāo椅。下一辈便是红皮jiāo椅,比雪岩坐的略低下五六寸光景。等老太太梳洗毕,坐出正院中炕,便有八个大丫头八字儿排立两旁。另有六个大丫头出来,一齐打起正中的三幅帘子。却准上面双龙捧日的那座大自鸣钟打了十一下,於是两廊下候著一班儿辈,都鷺序鸳班的上去,分两排请安毕,八字分开站住。各人带的jiāo椅,都就一字斩齐的铺排下了。总是老太太开口问些雪岩外面的事务,又问些螺螄的家务事情,以下如苏州,兰、闽等诸姨,是一无话分的。
这是什麼缘故?因胡府一家内外家政事务,全是螺螄一人一手,掌理得井井有条,所以请安的时候,总是他有话问些。
你说这合府裡的人敢不要趋奉著他?便是他房裡的丫头出来,也是不同。所以别人再不敢一早到正院裡来偷望一眼。只偶儿,一则是螺螄宠爱著当做乾女儿,二则又是老太太不常赐珍宝物件与他的?自是占人一步。此刻他看时候尚早,便不进院去,径从照厅的中门裡款步出来。见园门开著,心想这园改造过了,我倒没来走一趟。此刻打量没人,因便信步走人园门裡来。因这一番,有分教:
镜槛藏花春有影,玉楼映雪月无痕。
第九回 掷果误投怀王爷涎脸 看花齐拍手公子开心
却说偶儿散步走入芝园,一看果然好个景象。只见桥横玉带,庭绕珠栏,那高高下下的花木,都变了万枝琼树,一座大假山也成了冰岩雪山献,一派的雪光,耀得眼光都酸了。心裡想道:这好的地方,怎麼也不请太太来逛逛,可不埋灭了景物?
因见去延碧堂的石桥旁两株梅花开得极盛,便想去折一枝来。
无奈那桥上铺满了一寸光景的雪,走不过去。
呆看了一会,忽想:「这个雪,原是天上落下,乾乾净净的,便踹过去,也搅不坏鞋子,怕什麼呢?」想著,便一手提了手炉子,一手扶著栏杆,款步走去。那栏杆上的雪,本来是粉薄的,扶著还不觉冷。偏那石桥上雪,厚的足有一寸,一脚踹下去,早把他的一鉤纤笋陷的没了影儿。yù待不走过去,又捨不得那梅花。便蹙著眉儿,不顾好歹的踹了七八步,便走过了桥去。
看那梅花真开的可爱,却被雪压著,垂下枝来,似有意待人来折他似的。因便把手炉子放在树根雪地下,把手来折这梅条。才用手一攀,那梅梢上的雪,早和粉团儿似的满头满脸打将下来。忙别转脸儿,挨著冷,拗了一枝在手。回身用帕子拍去了身上的雪花,去提那手炉子时,见那一块玉似的雪地,却漾了一个大窟窿,不禁吃吃地暗自好笑。
待望延碧堂的石台上走去,只见前路茫茫,一白无际,几无chā足之地。看还是绿暗瑶厢近些,便踏雪径向延碧堂右边石栏上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