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都叫他角落头姨太太的,想来就是这个缘故。」双子在旁听著,早格格地笑个不了。
程马雚道:「那麼他敢是姓吴?」双子道:「不是,他是姓郭。」瑞儿把手一扬,佯嗔道:「皮呢!」双子还自笑个不了。
程马雚没奈何,只得硬著头子低问道:「可是他们叫他做螺螄的那位姨太太?」双子急掩耳道:「放屁,放屁!给老爷听见,可不要一顿儿活活打死!」瑞儿道:「你末,背地裡讲讲怕什麼来?这样大惊小怪的,倒要给人听见呢!」程马雚笑道:「到底瑞儿好,没孩子气了。归根可是不是?」瑞儿道:「你说的那位麼,他是我们叫太太的。」程马雚道:「那麼你怎麼说姓陈?」瑞儿道:「姓陈的是正太太,不是这位太太。」
程马雚道:「那不问了,我托你便去这位太太面前通个信儿。说他有位姑娘,叫做美儿的,便住在这裡后门口转弯的衖儿裡。说带个信望望他,出府去的时候,请他过去谈谈,别的也没什麼。」瑞儿道:「这个容易,回来我看见我姐姐,叫他说声起便了。」程马雚道:「你姐姐是谁?」双子道:「他姐姐便是眉儿浓浓的,笑瞇瞇儿,鹅蛋脸儿的偶儿。」瑞儿嗔了一眼道:「偏你有这许多讲说!」因回头向程马雚道:「我有数了,明儿给你回信。鱼可不要赖了。」程马雚连连点首,见背后有人走来,三人便自分手。
瑞儿和双子两个,便一溜烟向延碧堂石台上跑过。出园门,一直对衝,向北便门裡跑进去,大厨房裡喊了摆席。一面叫双子去外面吩咐管家们伺候开饭。自己却整整帽子,抖抖短衣,向园门对衝那朝西的墙门裡走进,是一带左右坐廊的甬道。正当开饭时候,丫头们都在各房伺候,自不出来。便在腰门口探望了一下,见也没有人出来。心想进去,也没有什麼正经事儿做个引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打迭起一副正经脸儿,低倒头颈,顺便向戴姨太太住的红芸院来。径从备衖裡左首小墙门内走进,便是红芸院的后轩。进门,见居中垂下软帘,裡面静悄悄地,略有些脚步声和呻吟苦楚的声气。因向门帘缝裡一张,见左首房门口站著几个丫头,在那裡望房裡看。
瑞儿悄悄地踅向左首玻璃窗外望去,见遮著一带粉红绣花的窗幃。从隙裡望去,见是两个丫头夹扶著戴姨太太,在圆桌边四围转,dàng圆圈子。心裡知道是刚用毕饭,又缠紧了足的缘故。
原来男女平权之风尚未行到中国,故胡宅的缠足是一桩极考究事,家裡有一个大脚的,便以為耻,竟不知万国九洲什麼叫作天足世界呢!所以一个个连太太、小姐以至丫头,都是纤不盈握,聘婷可爱的。这胡大先生又要精益求精的考究,务必要那双脚尖儿瘦得如一支笔头儿似的,才合他的心意。这戴姨太太本来是与朱姨太太并宠的,因要占人头地一步,所以分外的用心在这一双小脚上,专门僱下两个老妈子给他缠足,已经小的不过三寸了。因布条子缠不紧,用白纺绸扯成条子,拿来缠著,便觉又薄又软。缠紧过之后,一定又要走他鬆来。痛了走不来,便叫丫头们夹扶著走,两个一班的轮流扶搀,走鬆了再缠。夜间疼的了不得,只把那双小脚搁在牀栏上养力。后来果然缠到要人魂夺人魄的地步。这大先生爱的如香枕儿一般,不忍暂时释手。那两个婆子都得二百块钱一个去。这是后话,顺便叙明。
却说瑞儿见了这般形景,便也不敢进去打谎,忙躡手躡脚的回出。刚走出门,瞥地有个人把他脑后拍的打了一下。瑞儿回头一看,不禁嗤嗤的笑将起来。yù知那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且抛上客哄堂饮,来捉痴儿悄地行。
第七回 睡鸭炉求沽得善价 走马楼分派住诸姨
却说瑞儿从红芸院转身出来,突被一人向脑背后拍的打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戴姨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奴儿。因嗤嗤的涎著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