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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孩子。

    可他总是穿着褛褴宽大的衣服,长长的袖子上打满了补丁,一直垂下来盖住指尖;肩缝上脱了线;鞋子被大拇指各顶出一个洞来。但他并不为此感到些许的难为情。他回过头来,像戏剧里甩水袖一样把小手从肥大的袖子里抖出来,扒在柜台上,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神情专注而坦白。山里不会有因衣着不整而局促不安的小孩,因为所有的小孩都是那副样子。甚至我也是将开襟毛衣套在西服外套外面的,里三层外三层套了一大堆裤子,还光脚趿了妈妈的那双大两号的凉鞋,整天“呱嗒”而来“呱嗒”而去。

    小努尔楠小胳膊小腿儿,小而整齐的模样像很多动物小时候那样可爱,比如小鸡,小羊羔,小猪小狗小兔子等。可如果这样的小人儿再领一个又小了一号的小人儿站在一起,那情景更令人稀罕了。那个小人儿可能是个弟弟,小得连名字都问不出来,不过可以摇摇晃晃走路了。努尔楠牵着他从草场尽头远远走来,得好半天工夫才能磨蹭到河边浅水段处。然后大的弯腰抱起小的——当然只能勉强使小家伙双脚离开地面而已。他紧揽着弟弟的腰,努力向后弓着腰,仰着脸,打着踉跄走。弟弟被他架在胳膊下似乎相当不舒服,缩着脖子,小肩膀被梗得高高耸起,衣服也撩得老高,小肚皮都露出了一大截,双腿直直垂着,比上吊还难受。看到这情景,真想让人冲过去,跳进河里,一把捞起两个小不点统统撂上岸。

    弟弟,倒是没见他说过话。努尔楠大珠小珠落玉盘地阐述他的意思时,弟弟就极其严肃地望着他,还微皱眉头。假如努尔楠站在他左边,他眼珠子就往左边瞅;努尔楠站在右边,就往右边瞅;假如努尔楠站得太高了,他就努力把眼珠子往上翻——反正脑袋是绝对不会摇来晃去地乱动的。整个人儿看起来端正极了。

    我问努尔楠家在什么地方。他向山谷尽头指了指,为了表示极远,还是踮起脚尖指的。然后又叮叮咚咚独自说出一大通来。我拼命猜想这其中有没有一句是欢迎我去他家作客。

    今年沙依横布拉克这一带毡房十分分散,一个绝不会在另一个的视野之中,我真想知道像小努尔楠这样的孩子究竟怎样在各自偏远寂寞的童年中成长并快乐着的。他的父母总是会很忙,夏天得晾制一年的干nǎi酪、剪羊毛、压毡子、打草;他的弟弟不说话,他没有同龄的伙伴;他不知道转场之路以外的世界;他的父母不会给他什么钱,而他有钱也买不到什么东西;他没有小汽车、卡通玩具和专门用来“开发智力”的模板图片;他甚至不懂些许的汉话——无论他多么认真专注地表达,也只能让我理解这表达的“认真专注”,就像他满心明朗的世界,除了令我感觉到其明朗之外,一无所知。我天天看到努尔楠远远地穿过山谷向我们这一片帐篷走来,不停地对这个说什么,对那个说什么。仰着脸,双手摊得很开,比划着,有时还转身在原地绕个大圈,表示他描述的东西足足有那么大。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想听听,他弟弟又会说些什么。

    赶牛

    我听到房子后面的塑料棚布在哗啦啦地响,帐篷震动起来。不好!我顺手cāo起一个家伙就去赶牛。绕到帐篷后面一看,好家伙,整整齐齐一大排。乘凉的乘凉,蹭痒痒的蹭痒痒,一个比一个自在。还有两位正在墙根那儿使劲拱土,土给刨得松松的,埋着的柱子根都给刨出来了。我气坏了,直冲过去,看到谁就打谁。众牛哄散逃命,紧张之中乱了套。正在咬铁丝的那位情急之下居然钻进了铁丝和帐篷棚布之间的空隙里,还想从那里突围,却被紧紧卡住,进退不得。只好拼命左右扯扭挣脱。眼看“嘶啦!”一声,棚布被牛角挂烂了一尺多长。我急了,拽住它的尾巴就拔,它却更加不顾一切地往前面钻──根本钻不过去嘛!除非把我们的帐篷整个拖走。我只好又转过去,往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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