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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耳没有了,像是从来都不曾有过一样地没有了……森林里曾经有过木耳的地方都梦一样空着,真的什么也找不到了……大风吹过山谷,森林发出巨大的轰鸣。天空的蓝是空空的蓝,大地的绿是什么都不曾理会过的绿。木耳没有了,从此森林里的每一棵倒木再也不必承受什么了,它们倒在森林里,又像是漂浮在森林里。

    忘了那一年里别人都是什么样的反应。我天天坐在桥头深暗的商店里,偶尔出去转一圈,走进明亮的白昼中,沿着河边散步,走得很边很边。河边的垃圾仍然在一日日地蔓延着,越堆越高……我忘了那一年别的人是什么样子,大概是因为从此再没见过他们了。费了极大的努力而凝聚起来的生活突然间破裂了,依赖这生活的人也四散而去了。但生活还在继续。桥头纵然已成废墟,但仍然还在自己的惯xìng中有所坚持着……桥头还是离世界那么远,我还是一个人也没看见。只看到他们日渐浓重的生活痕迹遍布四周。在我心里,有种种的,如同木耳的萌发一般微妙神奇的想法……那么我就开始幸福了吗?那么我开始有所洞悉了吗?当发生在远方的每一件不可思议的消息传到我深暗的屋子里时,就会成为自己曾经在某处亲身经历过的情景似的。我表面上一点也不吃惊,但其实心里因为还是什么也不能明白而悲伤不已。

    这些就不去说它了。说木耳吧——木耳再也没有了……其实,我们对木耳的了解是多么的不够啊!

    是的,木耳没有了,我们加以它的沉重的愿望也没有了(暂时没有了吗?),我们的店又轻飘飘地搬到了山上。对来店里买东西的牧人们,我们还是报以微笑。然后又想到木耳没有了(暂时没有了吗?)……生活在继续,看起来只能这样了。但却是永远不一样了。更多事物分秒不停地到来,并且正在加速。最巨大的变化就是种种巨大的变化都开始无影无形,几乎无从感知。木耳没有了,但“喀拉蘑菇”这个新生的词汇将继续流传,直到与其他所有的理所当然的古老词汇没什么不同。木耳没有了,总有一天,它的这场“没有”也会让人觉得其实并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那一天我一个人走进森林,看到浓暗中闪烁着异样的清晰。我走了很远,看到前面有人。那是我妈,她还在找。我远远地一眼就看到她手边不远的地方有一朵木耳,那是整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朵,静静地生长着,倾听着。但是她没有发现。她在那一处反反复复地找,还是没有发现。后来我又看到她脚下的苔藓上有蛇,也如同木耳一样静静地伏着。我不敢叫出声来,只好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出于失望而渐渐离去了。

    第三辑 九篇雪(1998-2001)

    jiāo流

    让我苦恼的是,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让叶肯别克理解──

    “啊,叶尔肯,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你好!你好!好好……”

    “你也好!”

    “是的,对对对!”

    “你这是干什么去?”

    “好的,可以可以。”

    “我现在到市场那边去一趟。”

    “是的是的。”

    “这几天怎么不去我家玩了?”

    “好!可以!”

    “我外婆这几天生病了。”

    “对对对!是的!”

    我耐着xìng子,比划着对他解释:

    “外婆──就是那个老nǎinǎi,躺在床上──胳膊,不能动,呃,这个──腿,也不能动──不吃饭,难受极了……”

    “啊──那太好了!好得很嘛!”

    我真想把手里拎着的包拍在他脸上。转念又想,这也不能怪人家,他看我指手划脚指天划地的,可能以为我在和他谈天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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