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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就,再见吧。”

    “好好好,再见再见!”──这次居然听懂了。

    我看到他满脸阳光灿烂地转身离去时,似乎也大松了一口气。

    只有我妈才能准确无误地和这个人完成各种jiāo流。倒不是我妈的哈语水平有多好,只不过是她更擅于想象而已。而叶肯别克则更习惯去误打误撞。误打误撞倒也罢了,偏还要陪上满脸诚恳的、“我能理解”似的表情。

    在深山牧场上,有那么一些安静的清晨时光,那么的寒冷。进山收羊皮子的维族老乡总是围着我家沼泽边的炉灶烤火取暖。我外婆在炉边做早饭,他们一边烤火,一边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我外婆高寿、身体好,能干活……云云。而我外婆一直到最后都以为他们在向自己讨米汤喝。更有意思的是,我外婆偶尔开口说一句话,所有人立刻一致叫好,纷纷表示赞同,还鼓起掌来──哪怕她在说:“稀饭怎么还不开?”

    我和我妈缩在帐篷里悄悄地听,笑得肚子痛。

    当然,总是有些东西,即使表达不畅,仍然易于理解的。比如友谊,比如爱情。小孩努尔楠只要静静地瞅你一会儿,你就不由自主会抓把糖给他;而小伙子们若老是赖在帐篷里不走,你则一定要发发脾气,尽情骂人就是,否则就会糊里糊涂有了一大堆男朋友。

    ——说到这个,倒让人想起来,其实也并不是与叶肯别克的jiāo流每次都是失败的。至少有那么一两次还沟通成功了。

    有一次我们在山谷口的草地上相遇,他问我:“你妈妈走了吗?”

    我说是的。又说:“一个人真没有意思啊。”

    他马上来精神了:“那明天和我钓鱼去吧!”

    我说:“好啊。”鬼才去。

    他满眼放光:“我们进那边那座山里去!”

    “好啊!”想什么呢,把你美的。

    “去摘那个草莓好不好?”

    “行啊。”呸。

    “草莓可好吃了!”

    “真的?”

    “可多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

    “……”

    “……从山上往下看。一个也没有;但是从下往上看,红红的一片。全藏在叶子下面呢!……”

    我望着他。草场向四面八方展开。那一刻居然有些迟疑了。想起我妈有一次从山里回来时也给我捎回来过一大把草莓,并且也是那么说的——摘草莓时要从山下往上看……草莓红红的,真的很好吃。

    至今一想到草莓,还会想到那片美丽的草地上的美丽谈话。不知道是草莓使那一刻的时光变得如此透明美好,还是那些话语渲染了一颗草莓。

    真的,我还从没像那一刻那样殷切渴望过jiāo流。

    马桩子

    讲一些马桩子的事情。

    我们才搬到深山夏牧场沙依横布拉克时,生意极惨淡。那一年,四年一度的阿肯弹唱会设在了库委沟那边,人就全都往那边跑了。于是我们这片夏牧场上的毡房少了两百多个,原先珍珠一般撒遍山野,如今空寂得让人看了心寒。

    一起做生意的伙伴一家一家地搬走了,不久后,这片草甸上只剩下了我们家和另外两三个帐篷。寂寞地面对着更寂寞的山谷。

    我们实在没有能力搬家,我们雇不起车。没办法,生意太惨淡了,我们连搬家的钱还没赚出来呢。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走。那一段时间总是下雨,总是刮风,我们洗完后搭在柴禾堆上的衣服总是会被吹到沼泽里去。我们这个家很简单,因为我们总是想着离开,生活中的一切都是临时的,什么都在将就、凑合。

    当最后一位关系密切的老乡也开始装车时,我们的衣服又一次被风吹走并弄脏了。我妈气极,拿着斧头在柴禾堆里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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