窜动着火苗。他们去向的地方肯定不是我所知道的这山野里的某处——而是与山野无关的,仅仅只是有木耳的地方。
就在那一年,据说甘肃宁夏一带闹旱灾,很多内地农民涌入新疆讨生活。桥头也来了很多。那些遭过天灾的人和其他的打工者很不一样,他们远离人群,从不和我们有任何往来。甚至都不到我们深山聚居点的商业帐篷区买东西,不在我们的饭馆吃饭。他们随身背着铺盖铁锅,扛着面粉粮油,成群结队绕过沙依横布拉克的帐篷区,远远地走着。过很久之后,还会再远远地出现一次。还是随身背着铺盖,扛着塌下去一大半的面粉袋,成群结队往回走。我们永远搞不清楚他们驻扎的地方在哪里,不知道他们如何维持生活。
那时候,只要是在山里讨生活的人,都在以采木耳为副业了。后来又有大量的人开始以之为主业。木耳明显地少了。于是除了采木耳以外,他们又开始挖党参,挖虫草,挖石榴石——只要是能卖到钱的东西都不顾一切地掠夺。弄得山脚下、森林边处处草翻泥涌,四处狼藉。当地牧民很不高兴,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从来不伤害牧草,牛羊可以随便吃,但人却不允许乱拔的。于是,由于破坏草场植被而引起的纠纷接二连三地发生着。
有人开始偷偷摸摸打野味下山卖了,还有人背了雷管进山找野海子(高山湖泊)zhà鱼。狩猎是违法的,粗暴地使用杀伤力极强的武器进行无止境的掠夺,也是很不公平的事情。而哈萨克牧人虽然曾经也有过自己的猎人,但他们总是严格遵循野生动物繁殖规律进行着狩猎行为,他们敬畏万物。他们的古老的礼俗中有一条是:不能食用野生动物和鸟禽,只以自己的牛羊、rǔ制品,以及这些东西的jiāo换物为食物,哪里像眼下这些人这般肆无忌惮?!也许正因为哈萨克牧人们与周遭环境平等共处,才能平平安安地在这里生存了千百年。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又能在其中维持多少年。
这原本天遥地远、远离世事的山野,突然全部敞开了似的,哑口无言。
但总会有什么更为强大更为坚决的意志吧,凌驾在人的yù望之上……抬头看,天空仍是蓝汪汪的,似乎手指一触动便会有涟漪dàng开。四野悄寂,风和河流的声音如此清晰。
更多的外地人和县城里的下岗职工、无业人员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纷纷打听木耳究竟是怎么回事,并毫不犹豫地扛着行李投入山野。
当年秋天下山时,木耳已卖到两百块钱。刚入冬,就涨到两百五十块。
虽然价格涨了两三倍,但和去年相比,木耳的出售量猛地降了下来。到头来赚到的数字和我们年初预想的大不一样。这令我妈很不甘心,她想来想去,决定避开所有人,她要在冬天进山采摘。
冬天四处冰天雪地的,山脚积雪厚达十几米,道路完全阻断。况且那么冷,木耳早已停止了生长。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些地方,在最后一批骚扰的人们走之后,在最寒冷的日子来临之前,可能还会长出一些。下大雪后,又被冻结在木头上,深埋在雪窝子里。
我妈很聪明,她不动声色,等所有人都从采木耳的狂热和遗憾中平复下来后,她才和我叔叔悄悄动身。临走时嘱咐我和我妹妹,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他俩到县上办事情去了。
结果,直到他们两个回来为止,左邻右舍没有一个对他们的突然消失稍有好奇的,没有一个人问起。倒是我很有礼貌地询问了一下他们的家人的情况,则一律被告之:“到县上办事情去了……”
我妈他俩单独去的,回来却是和一大群人结伴而行。
那时他们已经出去十多天了。我看到我妈脸都冻烂了,手上全是冻疮,肿肿的,裂了血淋淋的口子。
晚饭的时候,他们才把收获的木耳拿出来给我们看。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