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满头浅褐的头发,于是又被我们叫做“黄毛”。他整天到我们这儿来喝酒,于是我们整天这么叫来叫去,叫到后来全喀吾图的人都这么叫了,他的本名于是再也没了。吐滚来我家商店找他回家,也这么说:“黄毛在吗?”
吐滚一个人cāo持饭馆,非常辛苦。听说当地的风俗是寡fù再婚的话,前夫的孩子得还给前夫的家族,因此她一个人再苦也不愿意再婚。好在三个孩子都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帮家里干活。尤其是老二,每天早早地就拿着钥匙来食堂开门,洒扫、擦洗、生炉子,然后挑着空桶去村头河边挑水,把水缸挑满了,这个八岁的女孩才背着书包去上学。老二又是三个孩子中最漂亮的一个,两只眼睛跟两朵菊花似的,让人看一眼就满心疼爱。
但是她非常沉默,举止傲气,xìng情固执,像个小大人一样。
虽然有时候孩子们的成长让人不安,但喀吾图永远没有太复杂的事情,没人会想得更多。
只是有一天黄毛突然跑来问我们:“天天‘黄毛’‘黄毛’地叫我,‘黄毛’是什么意思?”
喀吾图的冬天漫长得让人不能相信这样的冬天也会过去。
古尔邦节到了。
这时,店里的生意开始掀起了一年中的又一次高潮。我们这里的商店,只有牧业上山、下山经过以及古尔邦节这三个时间段是赚钱的时候,其他的日子全在不紧不慢地花钱。除非夏天跟着牧业去夏牧场(阿尔泰深山),冬天又跟着去冬窝子(准噶尔盆地乌lún古河以南的冬牧场)——不过后来我们家就这样做了。
那几天里,我们总是会通霄达旦地踩缝纫机。来订做衣服的人从节前半个月就开始来排队,一直到过节的头天晚上,很晚了还会有人在外面敲窗子要买裤子。那几天节日用的糖果鸡蛋点心之类,会在喀吾图的所有商店脱销。
大量地采购节日用品的高峰期是在过节的前一天——那天人多得呀,窗台上的花都给挤得歪歪地长着。柜台前面呼啦啦一片胳膊,在你眼前乱晃,指东指西,指上指下。不要说卖东西了,就是给他们取东西都取得忙不过来。这边收钱,那边找钱,这边要换,那边要退……真恨不得自己是千手观音。
中午时分算是忙过了一个段落,这时我们才发现少了一条裤子。
我妈在这方面记xìng蛮好,她记得当时从裤架上取下这条裤子的是一个带着十一二岁男孩的母亲。她把这条裤子给她儿子套在身上,左看右看研究了半天。本来我妈站在一旁想劝说她把这条裤子买下来的,看她那么犹豫的样子,就不怎么管她了。再加上当时又有别的生意,就把这母子俩撂在角落里由他们自己慢慢商量去。等店里的人散完以后,这母子俩和那条裤子,都不见了。
我妈为此特别生气,我们这样的小店,做点生意很不容易的。最近为了赶这个节日,我们加班加点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做成这么一批裤子。想想看,一个小时做出来的东西,几分钟就没了,能不窝火吗?
好在我们这里是个小地方,周围也就那么两三个村子,要打听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我们很快知道了那母子俩住在十多公里以外一个叫哈拉巴盖的村子里,还弄清了她和她丈夫的名字。于是,就托了几个与她同村的老乡带话回去,提醒她是不是忘了付钱。不到一会儿工夫,这一带的许多人都知道那个女人在节日的前一天做下的事情了,吃惊之余,摇头叹息不已。
因为生意太好,不到半天,我们把这事放下了。不过是条小孩裤子而已。
就这样,一直忙到天色暗了下来,顾客才慢慢地稀少了。走完最后一人后,商店里恢复了两个星期前的安静。节日已经开始,今年的最后一个旺季至此全部结束。
我们把商店门反锁了,开始准备晚饭。这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