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不是惯用的么?只要分量适合,给他一嗅,就完事了。”
“我不能依你,因为我是医生。”
“病人自己愿意。”
“不相干。”
“我用病人的亲哥哥的名义给你写笔据,并且签字在上面!”
致觉君郁悒久了的心情一不自禁,泪珠同哭声迸裂而出,鹘落地跪在医生面前。“医生,我求你,求你的仁慈,请你依我的话!该是犯罪,是杀人,都由我承当!”
“但是医生的宣誓是决不弄死一个尚有一线生机的生命。”
“不管病人的比死还难堪的痛苦么?”
“虽然痛苦,生机未尽的决不绝灭他的生机。”
“这是人情么!”致觉君转为愤愤了。
“不问人情不人情,当医生就得如此。”医生还是那样冷静。
这样,致觉君只得怀着自己害了弟弟似的歉心再去坐在宾若君的榻前,直看他的生命一丝一纸地自己断绝!
宾若君受伤的消息才传出的时候,好些的人便开始“逐鹿”,希望继任校长;他们用了各色各样的方法,有巧捷的,也有拙劣的。这且不用管。到他的死信传来,学校里立刻笼着一重惨雾,却是千真万真的事实。特地为他唱追念的歌,特地为他刻碑砌入教务室的墙壁,都是用了神灵如在的信念来作的。
开追悼会的一天,致觉君出席道感谢。还没有开口,出于天xìng的友爱的眼泪先已流满两颊,开口时是凄苦的声音。我忍不住,低下头来哭了。
各有各的伤心,可以到一样的深度而各异其趣,所以说谁最伤心其实是不合的。但据传闻的消息,宾若君的母亲却太伤心了。她因宾若君死于火车,视火车如残暴的恶魔。偏是住家贴近西城,每天城外来往的火车不知经过多少回,就得听不知多少回凄厉的汽笛。她听着,心就震dàng了,仿佛更将夺去她的别的宝贝!有时惘然失神了,有时泫然下泪了。忧伤痛苦笼罩她的一切,差不多没法继续她的生活。
关亡招魂之类的方术经人推荐,便时时一试。这当然是迷信:但是只要想起母xìng的生死不渝的爱,你就不会有那种心存鄙弃的轻薄的行为了。
其中一个术者声誉最高,也说得最动听。她说宾若君已在某某菩萨座侧为童子,光明而快乐;如果生者多多给他念些经卷,生天成佛是十分稳当的。
这是一条新的道路!她开始念经,用着坚强的信念,以为果得生天成佛,也就差足安慰。直到现在,念经是她的日课将永远是她的日课了。
然则念经完全替代了忧伤痛苦么?此殊未必,有一事可以证明。因前年江浙战争,他们全家搬来,住在致觉君处。每天下午没到四点半,她必倚着楼廊的栏杆,望致觉君归来。望到了,这才安心,知道放了出去的宝贝重复回入掌中。致觉君偶或因事迟归,虽经先期禀明,她必对灯等候,直到看见儿子的笑容确已呈现于面前,然后就睡。使她致此的根原,不就是永远不得磨灭的忧伤痛苦么?
有时经过致觉君家,望见宾若夫人寂寞的侧影,或在灌花,或在闲立,心头就不禁黯澹了。抱着终生的悲哀,为恐伤翁姑的老怀,想来时时须自为敛抑的吧;而为孩子的前途起见,想也不愿意多给他伤感的印象:于是,只有闷闷地暗自咀嚼那悲哀的滋味,这比诸哀号长叹,尽情倾吐,其难堪岂止十倍!
看见济昌,我同样地黯然,虽然他是个苹果红的面颊乌亮亮的眼睛的可爱的孩子。
宾若夫人对济昌,听说是竭尽了所有的心力的,差不多她自己生存的意义就是为着孩子。
济昌与善儿成为很好的朋友,我觉得安慰,父亲与父亲突然中断的缘分,让他们好好接续下去,直到永远吧!有一次,善儿来说济昌小病新愈,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