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相同,文言的语调与语言很有差异,这些都得讲明,学生才会明白。于是根据从前所受的教养,又翻检了《辞源》与《康熙字典》一类的工具书,到教室里去当个翻译。把一篇文章翻译完毕,任务也就完毕了。至于语体文,在他们看来,与口头的语言差不多,即使他们并非国语区域里的人,也觉得语体文很少有需要翻检《辞源》与《康熙字典》的地方,那还有什么可讲呢?于是遇到教本里来一篇语体文的时候,就说:“这一篇是语体文,没有什么讲头,你们自己看看好了。把这一篇翻过去,讲下一篇文言。”为称说便利起见,咱们称这种教师为第一种教师。
有些国文教师喜欢发挥,可是发挥不一定集中在所讲的那篇文章。如讲《孟子?许行章》,或者说孟子把社会中人分作劳心劳力两类,“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是天经地义,千古不易的原则。谁敢反对这个原则,就是非圣无法,大逆不道。以下蔓延开来,慨叹现在人心不占,乱说什么劳工神圣,还可以有一大套。或者说孟子作这样主张,使我国社会走入不平等的途径,以后的君主专制,平民吃苦,都受的他这番话的影响。所以孟子实在是我国社会的大罪人。以下蔓延开来,说孟子是儒家,儒家既是社会的大罪人,儒家的学术思想还要得吗?这样也可以有一大套。又如某篇文章提到北平,就说北平地方,从前曾经到过。刮起大凤来,真是飞沙走石,难受难当。可是北平的房子太舒服了,裱糊得没有一丝儿缝,寒天生起炉子,住在里面,如江南三四月间那样暖和。北平的果子多,苹果、梨、杏子、桃子,你可以吃一个够。北平的花多,海棠、丁香、芍yào、牡丹,你可以看一个饱。诸如此类,滔滔不绝。又如选文的作者是梁启超,就说梁启超的演说,从前曾经听过。他的头顶秃了,亮亮地发光,上唇有一撮灰白的短须,他的说话带着广东音,不容易听清楚,只看他那气昂昂的神态,知道他是抱着一腔热诚来演说的。他的儿子梁思成,现在是我国建筑学专家。他的女儿梁令娴,是个很有文才的女子。诸如此类,也滔滔不绝。学生听这样的发挥,常常觉得很有滋味,正在张开嘴静听,忽然下课铃响起来了,不免嫌摇铃的校工有点杀风景。这是第二种教师。
有些国文教师忧世的心情很切,把学生的一切道德训练都担在自己肩膀上。而道德训练的方法,他们认为只须熟读若干篇文章,学生把若干篇文章熟读了,也就具有一切道德了。从这种认识出发,他们的讲解自然偏重在文章的内容方面。如讲一篇传记,所记的人物是廉洁的,就发挥廉活对于立身处世怎样重要。讲一首诗歌,是表现安贫乐道的情绪的,就发挥贪慕富贵怎样卑鄙不足道。他们的热诚是很可敬佩的,见学生不肯用心读文章,就皱着眉头说:“你们这样不求长进,将来怎么能做个堂堂的人了”见学生偶尔回答得出一句中肯的话,就欣然含笑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很有道理。”仿佛那学生当前就是道德的完人了。这是第三种教师。
有些国文教师喜欢称赞选文,未讲以前,先来一阵称赞,讲过以后,又是一阵称赞,而所用的称赞语无非一些形容词或形容语,如“好”,“美”,“流利”,“明彻”,“典丽皇”,“雅洁高古”,“运思人妙”,“出人意表”,“情文相生”,“气完神足”之类。为什么“好”?因为它是“好”。你读了之后,不觉得它“好”吗?为什么“美”了因为它是“美”。你读了之后,不觉得它“美”吗,这是他们的逻辑。学生听了这种称赞,有时也约略可以体会出这些形容词或形容语与选文之间的关系,有时却只落得个莫名其妙。虽然莫名其妙,而笔记簿上总有可记的材料了,听说是“好”就记下“好”字,听说是“美”就记下“美”字。这是第四种教师。
有些国文教师喜欢出议论题教学生作,如关于抗战的《抗战必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