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绳子。她把信给百祥看同时说要亲自到我家帮忙——没说三年,一步步来——百祥也是当过兵的人懂得战友情,对小梅所言也就深信不疑,心里当然不能说没有想法,但是他不敢过分违背小梅的心愿,就这样,小梅来到了我这里。
那天晚上睡前,我同小梅谈起了薪酬。
“不要!就是帮忙!”她说。
“那我心里不踏实。”
她想了想:“好吧。你们这儿都怎么给?”
“高的有一月八十的,少的四十五。”
“就四十五。”
我同意了,那时我的经济窘迫已初露端倪。
第四部分
冉建议说:“妈妈,咱们把他送回去吧。”
“谁?”
“弟弟。”
“送回哪里?”
“医院啊。”
当时是晚饭后,我带冉去取nǎi,海辰在家里睡觉。这么大的婴儿,一天有一大半时间要用来睡觉。只要他睡觉,窗帘就得被拉上一半,那窗帘是墨绿色的,因而房间里有一大半时间光线昏暗,而且,桌上、床上、椅背上,到处是婴儿用品:高高矮矮的瓶子,尿布小衣服小毯子……冉不仅没有地方玩,还要不断地被大人告诫说“小点声,弟弟正睡觉!”“不要动那些nǎi瓶,刚消过dú的!”从海辰进家,冉的周末就没有了意思。也是从海辰进家,冉的每一次归来对我也不再是乐趣。总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大床小床桌子柜子摆上再就没有多少空间,两个大人在其间活动时不时还要摩肩接踵,何况再添一个五岁的孩子?何况“一个孩子顶得上十个大人”?冉算是听话的了,在男孩子里,算是乖巧的了,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让他干什么他就不干什么,就这样,不到半天工夫还是碰砸了一个nǎi瓶一把汤匙。桌上东西摆得如同多米诺骨牌,且大都是易碎物品。nǎi瓶里装的有nǎi,让小梅好一顿扫、擦。我没说冉,但是也没刻意掩饰内心的烦躁。nǎi摔了,又要重煮,而且,每天的nǎi有每天的定量。没有这些意外,一个婴儿的正常所需就够人烦的了。我皱着眉头,重重叹气,不看冉,只叮嘱小梅扫干净一点,别谁不小心踩上,扎了脚。婴儿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出点紧急情况,逼得你时而要赤足在房里奔波。小梅去卫生间涮拖把,我抱起被nǎi瓶落地的猝响惊醒的海辰,哄他继续睡觉,书上说婴儿的睡眠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他的大脑发育和身高,同时这时的婴儿听觉灵敏xìng已逐渐增强,但神经系统尚未发育完全,极易受惊,我一直抱着他哄了近二十分钟,他才又渐渐睡去。待我将睡着了的海辰放在床上,才突然发现,这么长时间,屋里静得没有一点声响——冉呢?
冉半趴半跪在屋角组合柜的台面上,画画,每换一支颜色笔,都小小心心,轻轻放,轻轻拿,稍微弄出了一点动静,就赶紧扭过头来向我们这边看。他画画的那个地方是这个半拉着窗帘的房间里最暗的地方,但也是屋间里唯一可以容他摆下纸和画笔的地方。至今,每想起半趴半跪在昏暗屋角里的小小的冉,我都要问自己,如果,冉也是我的亲生孩子,我会不会这样?
那天,晚饭后,我让小梅在家,我去取nǎi,带着冉。
外面已是春天了,遍地杨花,满天柳絮,院子里的白玉兰树也开花了,那花开得洁白高贵饱满,使原本干巴巴的枯树立时变成了美丽的年轻公主,引来不少人倚偎着它摆姿势照相。我一手拿着nǎi筐,一手拉冉。一俟走出那间拥塞的小屋,离开了那个须臾离不开人的婴儿,顿觉天地宽阔空气新鲜,身心轻松得如同柳絮般能漫天飞舞。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这种情绪——我说过,冉是个敏感的孩子——冉对我说了上述的那番话,那番让我把海辰送回医院里的话。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