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恶作剧而已,男兵被抓住被报告连部,那就是偷。话虽这样说,我每次干也是提心吊胆,也是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偶尔为之,但是,每一次,成功之后,吃的时候,我定要分出一份来给姜士安,不管多少。他太瘦太矮了,纯属营养不良。看他大口大口吃着我调制的猪油拌饭,我很满足。那满足有点像小时候为给一只没人要的小狗多一会儿温暖抱着它一块儿在外面挨饿受冻,为满足一个乞丐的索求奉送了自己的早点因此饿一个上午——是一种牺牲了ròu体需要换取来的精神上的满足,雁南曾说我这样的人比较适合去做修女。我尽其所能对姜士安好,不拘是猪油拌饭,谁家来人带来好吃的我也会把分给我的那份分他一些。我对他比对所有其他男兵都好,因为不在意他,无所顾忌随心所yù地对他好。我所谓的“不在意”是这样的:如果对方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比如,一个个子高而挺拔,从城市入伍或者是干部子弟的人,一个当时我所认为的我的同类,我就会在意,会矜持地保持距离。
雁南在连里待了一年就走了,上大学去了,我却去不了。当时我父亲已由军区司令部二级部长调任某军分区的副司令员,正师到副师,降职使用,那个年代这类事很多。母亲来信只简单陈述了这个事实,别的没说,但我本能地知道,他们已经无力再为我们做什么了。雁南是上午走的,走的时候我正在值班。中午下班回来,雁南床上只剩下了一个光板,我心里难受极了,为了没能送她,更为了我自己。下午是我们值勤分队补觉的时间,排长让女兵班出一个人查线,副军长家的电话不通了,我就积极主动地要求去了,这种时候睡也睡不着的,与其睁着眼干熬,不如出去走走。男兵班也出了一个人,是姜士安。
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据老兵说海岛的冬天还没有这样冷过。近海的海水都结冰了,白花花一片,夜晚看时,假面具一样yīn森可怖。海上好长一段时间不能通航,听深海几个小岛上的电话守机员说,他们早就不洗脸了,那些岛上的淡水全得靠船运去。后来还是海军派来了几艘破冰船,犁地也似的在冰海里轰轰地跑了好几天,才算开辟出了几条航路。那天的路面上,薄雪与冰冻在一起,又硬又滑,电线杆子朝北的一面一律半雪半冰。我们一路走着一路查,电缆没有问题,电话没有问题,是明线出了问题。明线出问题最麻烦,要一个电线杆子一个电线杆子地爬上去,一截一截线地试,我们从下午开始,一直查到天都黑透了,一直查到副军长家前最后一个电线杆子了,还没有发现故障在哪里。由于心情不好中午没怎么吃饭,这时候就感觉到饿了。走前灌了壶热水的,要喝时才发现水已结成了冰,军用水壶被冰撑成了一个球形。姜士安以为我渴了yù去给我要水,机关干部住宅区家家都亮起了标志有人的灯,我说我不渴就是饿令他颇为为难。是啊,要水可以,要饭——要饭怎么可以?
“韩琳,你坚持坚持。我抓点儿紧!”他说。说完,迅速套上铁鞋,咣咣咣,几下子爬上了最后那根电线杆子,手套都忘了戴。这一路,所有的电线杆子都是由他爬上爬下,我要做的事情只是在下面看着东西。海风嗖嗖地刮,小刀子似的,我将两手笼在棉袄袖子里,仰脖看他。他笔直地立在天上,身体微向后仰,身后就是那屏深宝石蓝的夜空。那天的月亮很亮,冷冰冰的,他紧闭双唇两手不停,开单机,夹线夹,振铃,测试……一板一眼,如一尊无知无觉的铁人。
“你冷不冷?”看了一会儿,我喊。
“还行。”
“快好了吧?”再看一会儿,我又喊。
“从这到总机也没问题。……你现在去窗户下找电线接头,咱们测一测到那里的这段线。”
我背着磁石单机和沉甸甸的工具包来到副军长家窗下。这是这家人餐厅的窗户,副军长一家正聚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