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2/4)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亮的灯光下用餐,窗子开了一道小缝,一股由各种气息混合成的家庭气味儿从窗缝里泻出。屋里一大桌子饭菜冒着腾腾热气,热气中是数不清的碗和盘子。屋里人都只穿毛衣,副军长毛衣都不穿,穿毛背心,脸上仍兀自亮光光一片像在冒汗……

    “韩琳。”我回过头去,是姜士安,站在我的身后。

    “好了?”我一阵高兴。

    他抱歉地摇头,在窗下找到了电线接头,却撕不开裹着接头的黑胶布,手指头不灵活了;再看他的脸,皮下已冻出了一大块一大块的青,我赶紧把接头从他手中拿了过去,他叮嘱我弄好后把单机接上,他再上电线杆子,试一试这一段线路。

    “你何必下来呢?叫我一声嘛。”我埋怨。

    “叫了。”停停他又说,“你没听见。”

    我再不好意思装腔作势,集中精力低头干活。

    故障出在接头处,将锈蚀的线头用钳子剪掉,捋出一段新的,两下里接好,用绝缘胶布缠紧,通知总机试线。铃,电话响起来了,从窗外看到屋里的副军长向电话走去,我们收拾工具返部。

    月亮已高高地升上了中天,这天的月亮是满月,水银般倾泻进大海,使冰冷yīn郁的大海漂亮了,生动了。我们踏着月光下闪闪的薄冰走,放眼望去,前前后后的路上,只有我们两个。冬天,没有风的海岛真静啊,静得像一汪水,一坨冰,静得仿佛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两双大头鞋一重一轻,咔咔咔咔,薄冰在鞋下时而发出细脆的破裂声。姜士安胸前jiāo叉背着磁石单机和工具袋,两手拎两只大铁鞋,我只背一部单机和自己的水壶,却仍是感到疲乏。饿倒是不饿了,也不再冷,木了,只有心头的忧郁挥之不去……

    “你想家了是吧?”走了一会儿,姜士安打破静寂。

    “你呢?”我扭过脸去。他摇头。我问:“为什么?”

    “……部队就是我的家。”

    我不说话了。并不是反感他这样说——那时大家常这样说,带着相当的真诚——只是谈话的yù望没有了。

    静静的海岛,静静的冬夜,只有大头鞋踏冰的声音,咔咔咔咔……

    “什么是家?”姜士安又开口了,像是问我,又像自问。

    这倒是我小时常思考的问题,还在幼儿园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家,就是你住的那个房子加上爸爸妈妈。但是此刻,我没有跟这个人说这种话的心情。见我没开口的意思,姜士安只好自己回答:“家,不就是亲人吗?来到部队,我觉着很温暖,特别是——”他猝然打住,停了停,才又说,“我说的是真的。……我没爹没妈,我没有家。”

    我大吃一惊。“没爹没妈也得有家啊。……当兵前你住哪?”

    “爷爷家,姑姑家,叔叔家,轮着住。他们对我都很好,特别是爷爷,家里穷成那样,也得让我上学,学费也是由他出面,从各家敛。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别人的负担,要少吃饭。每到吃饭,有剩的不吃新的,有孬的不吃好的,而且,从不吃饱,只吃到觉着不那么饿了,就放筷子。”

    “你爸妈呢?”

    “听爷爷说我刚生下来不长时间妈就死了,后来爹又死了。”

    “怎么死的?”

    “病死的吧。”

    这是一件超乎我经验之外的事情——我父母双全家庭温暖——不知该对此发表些什么样的意见才好,泛泛说几句没有意思,什么都不说也不大像话,想了想,就说了。“其实呀,谁也不可能指望父母陪自己一辈子,是不是?……等你以后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就好啦。”这番话之于我纯粹是鹦鹉学舌,是一种我认为与己无关的理论。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能想象父母离我而去,至于结婚,也觉着只是别人的事情。却不料姜士安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