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单位去,还他一个应有的形象。可话到唇边,就被一个念头压了下去。为了这种
永远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家务事,把一副狼狈相抖给老同事看,太不值;尤其是
这个“扁头阿棒”,是我暗中确定下一个扬起脸来说一句“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找
我”的对象,更不值!还是一笑置之,“宁可我负天下人,绝不让天下人负我”才算真
正有出息!
这念头胜似给自己注进一针兴奋剂。曾经海故作潇洒地发出一阵大笑,拍拍边主任
的肩膀:“好,好,老上级,仍旧在关心我!谢谢啦!”他故意看看手表,“此刻正有
事,要不,我做东,让我们叙叙!改日吧!”便拿出腰缠万贯的神气,将皮包往腋下一
夹,顾自大步往前匆匆地走。
强行支撑起来的气壮如牛,使他真的感觉到这之前的曾经海,实在太消沉了,消沉
得简直可笑。……然而,这种自信,转眼间又都随着踉跄的脚步留在了身后。行人也开
始寥落。一种难以言传的凄凉,随着料峭的春风,又悄然潜进他的心头。他愈感到了孤
寂、悲凉与恐慌。金钱,娇妻,人格,名誉……全部丢失殆尽的孤寂、悲凉与恐慌。他
不想去想它,可又做不到。
前面是一家相当气派的酒家,很雅的名号、很潇洒的书法:醉乡酒家。他走进去,
选个座位坐下来,没有点菜,却想到了酒,能送他步进醉乡的酒。服务员很漂亮,浓重
的四川口音,是川妹子,很热情地向他推荐这个,推荐那个。他却要“湘酒鬼”,这是
一只很有点品位的股票,让他赚过钱的,敢于喝鬼鬼必怕,不图味,为的给自己壮壮胆。
没有么,请店家去买。菜,是“醉乡”的特色菜,都有一个漂亮的名字,“双味斑节
虾”、“雪夜双鳗片”、“锦绣石榴球”、“宫廷豌豆绿”……服务小姐把他视作了一
位财大气粗的大老板,他—一照点。酒买到,菜也上来了。他自斟自饮。心,很快热起
来,真如一个吃鬼人,“鬼”进了肚,人生都变得简单而又微小了。唉,我太不中用了,
竟受不了这点挫折!听听,“滕百胜”说得不错,今天所讲的老篑的故事,分明暗示我,
继续补进“岭南高新”!大盘不是“快见底”了吗,底者,冰点而不再下降之态势也。
如果抓住这机会补进,价位一低,就可以早脱手,多获利,说不上人生转折,但至
少可以补偿部分赔损资金,等到冷热一转变,就能继续大展宏图。没资金么?找宫经理,
透支,只要看准机会,冒险又何妨?不冒险就不能发财;不冒险,就不是上海人;不冒
险,就说不上赌一把!对,就这么办,透支他妈的三百万!“这是最后的斗争,奴隶们
起来起来起来!”有了钱,才能站起来,才能真正地“起来起来起来”,才有他妈的安
详、宁静和平和的生活嘛!捞它一票,马上离开,彻底告别股市!“这是最后的斗争,
奴隶们起来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是天下的主人!”
被《国际歌》雄壮的旋律鼓动着,他弄不清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随手抓起皮包,
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直往门外走。
“喂,老板,还没有买单呢!”
“啊,对不起!”他站住,伸手往西装左口袋里掏出一只皮夹子,打开,里面没有
比十元面额更大的纸币了,而且只有三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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