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的孤独需要倾诉。
我上初三那年,父亲发现自己病入膏肓。父亲想瞒住家里,静静的等待死亡。他以为瞒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我早已知道。那时,我就就读于父亲任教的初中。那一段时间,父亲睡得很晚,我有时从睡梦中忽然醒来,总会发现父亲泥塑一般坐在办公桌前,夹着一根卷烟,在烟雾缭绕中痛苦的思索,寂寞的煎熬。可当时我只以为父亲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并没有和病痛联系起来。直到有一个晚上,在我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时,门被轻轻推开,我便醒了,但没有睁开眼睛。我同时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心里还叨咕这会儿开什么会,三更半夜的。父亲进来了,后边还跟着一位老师,对父亲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向床边走来,拉下被子看了看装睡的我。
“睡老实着呢。”父亲说。
那位老师掖好被子,说:“星儿都这么大了,你放心,有我们呢。”
“我丢不下老娘,两个孩子还这么小,娘儿几个该怎么办啊。”父亲说。
“别想那么多,你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吗?心放大,想开些。要真那样的话,国家也会照顾。”
......
随着脚步声的远离,对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我竖着耳朵也无法听见了。我在被窝里睁大着眼睛,好久好久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是真是假,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啊。然而,泪水已经悄悄地顺着我的脸颊滑了下来,凉凉的,冰冰的。
第八章:父亲的遗书
时间不长,父亲一个人实在撑不住了,在母亲的陪同下,住进了医院。住院期间,父亲回来过一次,学校也跟来了好多人。父亲是回来看nǎinǎi的。见了nǎinǎi,父亲热泪盈眶:“妈,你别记挂我,就当我出远门了。”
nǎinǎi老泪纵横,拉住父亲的手说:“瓜娃些,说的啥话,别往瞎处想,好好把身子养。”
很快,父亲就被扶上车,和nǎinǎi洒泪而别。母亲夹着收拾好的包裹,又跟了去。从回来到离开,母亲只背着别人给我说了一句话:“照顾好弟弟。”
一月多后,父亲走了。他对nǎinǎi就留下那么一句:妈,你别记挂我,就当我出远门了。而对我和弟弟,一句话也没说。父亲最后定格在我脑海中的,是我和弟弟去医院看他时,父亲在病房门口迎接我们,脸上挂着金黄透亮,慈祥灿烂的笑。父亲是因为我和弟弟的到来而欣慰,还是从我和弟弟身上看到了希望,我无法猜测。
父亲的遗书是一位老师后来给我的,让我好好保存。我看了看,又给了母亲。母亲看后,痛心疾首,趴在炕上哭得死去活来。父亲的遗书无非是说对不起母亲,家里一直很穷,让母亲受苦了,让母亲好好照顾孩子,孝敬nǎinǎi,还说母亲如果有合适的人,让母亲能嫁则嫁,能招即招;让我坚强起来,帮母亲撑起家。在遗书的最后,父亲留给我一句警语: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勿论他人非。
我想起了多少个夜晚我从梦中醒来,父亲坐在办公桌前冥思苦想的情景。现在想来,父亲在那个时候就在写遗书了。夹着卷烟的手凝固住长夜,一动不动,桌上一定放着这个小本子,旁边也一定放着沾满父亲泪珠的笔杆儿。遗书,让母亲理解了父亲,前嫌也烟消云散。毕竟父亲是爱着的,他爱nǎinǎi,爱妻子,爱孩子,更爱事业,可从古至今忠孝难两全,谁又能做到面面俱到呢?我觉得父亲真傻,没有遗书,母亲也许是另一种思维,另一种生活方式,遗书没能让母亲解脱不幸,而是让母亲选择了痛苦和等待。面对父亲的遗书,我反常的平静,在生活的长河里,遗书如何能把握方向,人情世故,遗书又能印证几分。
母亲当家了,是用父亲的死换来的。
我觉得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