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位在贡院前晕倒的老年生员.那副悲惨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面前,难道,难道他这位自认为天降大材、报国济时的孙茂才也要这样潦倒一生,老死科场吗?有那么一瞬间,茂才几乎连死的心都有了。
当大德兴太原分号马大掌柜陪着长顺赶到贡院门外时.长栓和一帮陪考的下人正坐着打瞌睡。
惊闻致广病死的噩耗,长栓也大哭起来。
马掌柜毕竟岁数大,跺脚道:“你甭哭呀,曹大掌柜可是嘱咐了,大爷去世的事眼下谁也不知道,就是对二爷,也不能说!”
长栓拭泪道:“好,我不哭,可是二爷进去了!怎么办?”
长顺咬咬牙道:“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咱们闯进去,把二爷喊出来!”
马掌柜急道:“这能行吗?”他话音未落,长顺和长栓已经开始往龙门口跑了。
刚到龙门口,众兵丁就拦住了他们,喝道:“干什么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长顺急得打躬作揖道:“各位军爷,我给你们磕头了!我们家出大事了,急着要我们二爷叫去!你让我们进去找找!我们不考了!”
那兵丁大力推搡他们道:“说什么呢,无知早民!这是山西贡院,是禁地,你们往里走一步都是死罪!”
长栓“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各位爷,我们不考了还不行?求求你们替我们喊二爷出来行不?”
兵丁们毫不动容,喝道:“你们说不考就不考?进去了就不能出来了!快走快走!就是我们也不敢进去!再不走,把你们抓起来.打烂了再说!”
一阵拉扯,长栓等被远远地赶走。
三人面面相觑.长栓道:“要不咱们喊吧。我听二爷说过,他的号子在最后一排,围着贡院的后墙喊,说不准二爷能听到!”
马掌柜一跺脚道:“就这么着,死马当活马医吧。”于是,三个人向贡院后墙跑去。
不一会儿,贡院后院外传来的叫喊声惊动了贡院内的生员:“这是谁呀,喊什么呢!”
墙外的喊声越来越大了:“乔家堡的乔致庸二爷,快出来,乔大爷不好了,咱们不考了!大太太让您快回乔家堡!乔家堡的乔致庸二爷——”
兵丁很快赶到,抡起鞭子对着三人一阵乱抽,喝止道:“大胆草民,不得喧哗!”
三个人一边躲,一边继续喊着。
兵丁很快将三人制服,捂起嘴。
长栓力气大,竟被他挣脱开来,他跑前几步,拍着院墙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喊:”乔致庸,乔致庸,您大哥不行了,快出来——”
兵丁很快赶上来将他扭住。
但就这么最后几声,致庸到底听见了,也听真切了,一时间如遭雷殛,手中的笔落在地上,“大哥——”他惨叫一声,便往外冲去。
监考官带了几个兵丁跑过来,抓住致庸喝道:“干什么你,快回号子里去!”
致庸挣扎着求道:“不,我要回家!你们让我出去!”
监考官毫不动容道:“不行!考场有考场的规矩,不到放人的时候,谁也不能走!”
致庸伤心yù绝,上前抓住他的衣襟道:“我大哥快不行了,我得回去见他一面!”
那监考官仍把致庸往号子里拖,致庸哪里肯,一阵挣扎。
正在巡视考场的胡沅浦带着哈芬、胡叔纯闻声赶了过来。
监考官挣脱开致庸,急忙向胡沅浦等人施礼:“诸位大人,这个生员家里出了事,吵着要出去!”
胡沅浦走近前看致庸,吃了一惊:”是你啊.到底出了何事?”
致庸哭倒在地:“胡大人,哈大人,生员乔致庸,求你们开恩.我大哥他快死了,我得马上回去见他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