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一句重话?我告诉你,姐夫,不是大家不想说,是怕你承受不了,是给你留面子!你那么大一个局长的脸,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一样,不是随便想扔就扔的!没错,我范磊是没本事,可我鞍前马后,买米扛面,这些年一直没拉顿地伺候着爸、妈,这乔家的女婿我是当得起的。你拿着你的手,搭着你的前心,后心,问问你自己,为爸、妈都干过点什么?”
沈致公面带惭色低下头,并没有出言反驳或者为自己辩解,全家人也都沉默着,静静地聆听这个似乎从来都没有正形、从来都牢骚满腹、却从来也没有一刻停止过为这个家奉献的成员借着这个难得的场合和气氛,进行他有生以来史无前例的郑重发泄。
“你成天,是吧,发文件,贯彻领导精神,听领导的话,这些话都说给谁听了?上头说以德治国,你咋不贯彻了呢?你知道啥叫德不?你上不孝父母,下不敬妻儿,你那叫有德?我看你倒是有点缺德!你是怎么听领导的话,贯彻领导精神的?”
这一席话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说得沈致公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每个人也都为范磊竟然还有这样的雄辩之才而暗暗吃惊。水兰看着也已经一把年纪的丈夫被妹夫训斥得灰头土脸颜面扫地,心里有些不忍,对范磊道:“范磊,大过年的,你别没事提这些旧芝麻烂谷子,你姐夫他现在……”
沈致公伸出手按在水兰肩上,截住了她的话。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把范磊的酒杯满上,然后端起来递到妹夫面前:“范磊,不,妹夫。这么多年我也没叫过你一声妹夫。说实话,我原本心里就是觉着我比你高,比你能耐,和你不是一种人。今儿听你说,还有经过了上回的事,我想明白了,没错,妹夫,你说得对!我沈致公就是不配做领导,就是不配让这个家的人敬重!这么多年,我确实没有为这个家做过一点贡献,我心里惭愧得很!”他也说得动情,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眼睛里饱含歉意:“妹夫,爸妈、海洋、谢言,我沈致公今儿当着大家说下这句话,从今以后,我真的就是乔家的儿子!妈,以后您怎么跟范磊说话,您就怎么跟我说!”见老太太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他又把递给范磊的酒杯举了举,端着酒杯的手执著地停在那儿,等待着范磊的决定:“妹夫,这酒姐夫敬你,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夫,我们俩就干了这杯!”
范磊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又看看他手里的酒杯,终于接了过来。“叮”的一声轻响,两人把杯里的酒干了,各自坐下,相视而笑,原来互相都不大看得起的连襟罅隙尽消。
老爷子欣慰地看着这一双双小儿女,还有他们各自的下一代,拿起酒瓶给在座的每一位子女面前的杯子里都倒满酒,之后,他端起自己的杯子,高举到面前。
“这杯酒,”他环视着儿孙们,一种又有满足又有抱歉的复杂感情膨胀起来哽住了他的喉头,几乎让他说话都有些不太流利了:“我代表你妈和我,敬给你们,一是为了感谢你们,我们老了老了,还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真是不应该;二是,向你们谢罪了,这人一老,想事也不比以前周全了,让你们犯难,添堵的,你们就多担待着点儿吧!”
他举起杯子,跟水兰和沈致公碰了碰,开口道:“水兰,致公,能看见你们现在两口子和和美美,我和你妈,算是放下这颗心了。我们活到这岁数,除了你们这些儿女,还有什么可让我们惦记、cāo心的?只要你们能过得好,不给我们添乱,就算是尽孝了,我们也就满意了!”水兰和沈致公都低下了头,沈林默默地在桌下递给身旁的母亲一张纸巾,让她擦泪。
老爷子又和海洋和谢言碰了碰杯,无比感慨地说道:“海洋,言言是个好媳fù,我们知道,你们日子也不好过,再加上我和你妈,更是给你们添乱。言言,爸爸给你赔不是了!”
谢言哭了,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