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关城便遇到一场滂沱大雨,一行人便停在泰安寺的石台券洞下避雨。钱昭独自坐在车内,听外面哗哗雨声,打起车帘,映入眼中的却是大理石壁上栩栩如生的浮雕。
赶车的汉子刘大牛这时问:“钱姑娘要不要下来走动走动?”
钱昭坐了大半日,腰酸背疼胳膊腿都僵了,欣然答道:“好。”她跳下车,踩在巨石铺就的地面上,一边甩着手腕活动筋骨,一边四顾打量。只见所处之地好似一座城门之下,门洞长达五丈,梯形券顶高约两丈余,两壁全是精美石刻。
躲雨的人无所事事,大都也在仔细看那些石刻。刘大牛道:“这顶上雕的菩萨,下边是天王吧,比俺们那边庙里的好看。”
钱昭指着怀抱琵琶衣带飘舞的刻像道:“这是持国天王,护持东胜神州。”
刘大牛便指着其他几幅问:“那几尊都是什么名头?”
“分别是北方多闻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钱昭一一答道。
刘大牛挠腮道:“唔,俺也记不住。”
钱昭道:“你又不是居士,记不住也没什么要紧。咦,这城门竟是元朝时候所建。”
“你怎知道?”刘大牛疑惑地问。
“喏,壁上有功德记。”钱昭道。
刘大牛望着石壁上阴刻的几种文字,跟天书似的,不由肃然起敬道:“你竟认得这些?”
钱昭笑道:“除了汉文,都不认得。”
刘大牛再仔细瞧,果然在其中看到了汉文,不由挠头而笑。诺大地方只听见自己笑声,未免太过安静,他再瞧四周,见过路的客商或站或蹲都听着他们说话,便瞪起眼冲人群喝道:“看什么看”
他生得魁梧彪悍,又身携兵刃,吓得那些人都转了身,却还是拿余光瞥视,他只得向钱昭道:“东家奶奶,还是车里坐吧,小心湿了鞋。”
便在这时,秦殊华撑着伞进了券洞。她见钱昭扶车辕婷婷而立,分外招眼,不由皱眉道:“咱们车上说话。”说着便扶了她踏着脚凳钻进车厢。
钱昭见她肩头下摆都湿了,便取了帕子递于她。
“谢了。”秦殊华接过,抹了脸道,“等雨小些便出关。”
钱昭点了点头,也不问文引是否齐备,想来他们自有办法。
不大一会儿,天上只剩蒙蒙雨丝,刘大牛赶着马车出了券洞。秦殊烨等人骑着马在关城处等候,一行人出了瓮城,沿着雨后泥泞的官道往北而去。
钱昭从车窗处望着渐远的居庸关,城墙沿两侧山脊蜿蜒而上,一座座烽火台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最高处只隐约可见敌楼的阴影。缭绕的云雾把山体和枯枝都染成了或浓或淡的墨色,连赭黄的长墙也罩上了一层烟灰。
道旁山坡上杏花盛开,在水墨画卷中添了一抹亮色。钱昭将手伸出窗外,拂过不时伸到车前的枝条,够了满手雨水和散落的花瓣。
秦殊烨在后面见了,策马冲上一处缓坡,折下一段开得最盛的花枝,转回来从车窗处递与钱昭。
钱昭十分惊喜,捧着杏花道:“多谢。”
秦殊华将马让给了秦殊烨,只得与钱昭一块儿乘车。她瞧了一眼水淋淋的粉色花枝,挑眉问:“师兄,怎的没折一段给我?”
秦殊烨闻言愣了,讷讷道:“忘忘了。”这倒真不是忘了,只是从未将师妹与花儿想到一处。
秦殊华望着呆气的师兄,摇了摇头道:“算了。”
钱昭摘了一朵花,压在秦殊华发髻上,侧头看了看,笑道:“很好看。你摘一朵我戴。”
秦殊烨红了脸,自觉窥视女儿家乘的车十分不妥,连忙放下帘子避开几丈。
午后终于路过一个小村,便在路口唯一的食肆打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