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就此放弃了,没想到突然间,一个机会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刚才黄先生跟我说,背纱车间短人手,让我下月找三个人顶过去。你们应该都晓得那边是个什么状况,计件,限时,是拆骨头的重体力活,比我们纺织车间难熬不晓得多少倍。我呢是个体面人,很民主的,想出了个科学的方法,也不强迫谁,就由产量来决定从明天开始一个月,谁产量高谁就能留下来,产量最低的三个人,下个月的今天自觉去背纱车间报告。”午饭后例行训话时,王打杂挖着耳朵,得意洋洋地说出了这番令所有包身女工遍体生寒的话。
如果把东洋纱厂比成一座地狱,最靠近地面的那三层必然是“辅助车间”的打样c维护c验布三工种。他们每天工作时间是朝八晚六,一月两休,每隔三天午间还给一块肉吃,工资也比纺织车间高得多。只可惜那里面的从业人员全是雇佣工人,包身工身份的人是永远进不了“辅助车间”的大门的。而且,雇佣工属于“自由民”,他们虽然也为东洋婆干活,却从未签过卖身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晚间也不住在纱厂宿舍,而是各回各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羡煞一众有家归不得的可怜虫。
东洋纱厂为普通包身女工预留的是地狱的中间几层,也就是纺纱车间里抽丝c梳棉c纺麻c并条c穿纱c印染c浆线等工种。这些活虽然技术性高,要求心思细腻,但并不算特别费体力,十分适合手指灵活的女工,尤其是手小灵巧的女童工来干。
接下来就轮到之前猫儿被调去的动力车间。顾名思义,那里是全纱厂的发电机,温度高,强度大,常年无休,半刻偷不来懒,是男性包身工的主要去处。
而将男性罪犯作为主要劳动力的背纱车间,无疑是十八层炼狱的所在。女包身工们几乎不敢想象那里的具体情况,因为她们隔三差五地就会听闻背纱车间里累死人的消息。苏雪倩进纱厂半年多,知道的死亡人数已经累积到三十六人。
这还是在全是男工的情况下。
芦柴棒悄声嘀咕:“背纱的活儿连男犯人都吃不消做,让我们女工去做,不是存心断我们的活路吗”
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可以用生不如死来形容。本来包身工的劳动定额就已经接近一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了,现在为了避免被派去背纱,大家又都不得不强打起力气来,争前恐后地增加产量。
你今天多产了一匹布那好,我明天就一定要增产两匹,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比下去。所有人都卯足了劲的后果是,形成了恶性竞争,以至于谁都无法从这个怪圈里脱离出来。
热火朝天的车间里,心情愉悦的只有王打杂一个人。
巨大的压力将可怜的包身工压地喘不过气,抗压能力弱的一些率先崩溃。
小福子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明明很累很困,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睡着,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涌入燕子死时瞪圆的眼珠子c缠绵不断像是永远也望不到头的麻线,以及各种各样杂乱无章的生活片段。她闭着眼,强迫自己沉入梦境,可是大脑却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陀螺一般飞速旋转,旋转,旋转。
眼皮痛,心痛,胃痛,似乎哪儿都痛,而且越痛越让她清醒,越痛越让她难以入眠。
“雪倩姐,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很严重病”短短几天,她的精力就被掏空了。苏雪倩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越来越多的走神,以及迅速下降的记忆力。有时哪怕是一分钟前跟她说过的话,她也会茫茫然记不起。有一天织纱过程中,她甚至无意识地把细长的食指伸进斩纱口里去,幸好被警觉的宋晴及时拉住,否则此时的小福子恐怕已经是独臂大侠了。
她不是个例。
夜间同睡在纱厂宿舍,苏雪倩听到越来越多的人整晚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