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寂无声的黑暗中孤独地回想自己只有苦难没有幸福的人生时,绝望的常春藤就一点一点地攀爬上了她们的心头。
出去了又怎样呢吃猪狗食,干牛马活,照旧是生不如死地活。说不定死了,反而能上天堂。
生又何欢,死又何苦。
只需把头往水里一沉,一切苦难都将终结。
只需要放松脖子,让头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往下沉
东洋纱厂每年被关小黑柜的包身工有将近四十余人,能活着出来的不到一成。燕子,不知能否成为那个极少数。
几乎所有工友都在为她祈祷。
第二天清晨,当小黑柜上的巨锁终于被打开,散发着古怪臭味的脏水从柜子底端的排水口缓缓流出时,所有纺织女工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纱线,看向车间门口的铁门。
一分钟。
十分钟。
三十分钟。
大门迟迟没有打开,偌大的车间死水一般地安静。憋闷的气氛中,有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怕是已经”
“嗵”门开了。
王打杂野狼一般精干的身影首先出现在视野里,他阴沉地环视了下四周,直到锐利的目光逼迫地所有包身工都低下头去,才向身后招了招手,一个瘦弱地如同埃塞俄比亚难民的影子顺着他的手势回到机器旁。
是小福子。
她之后,神思不属的燕姐也走了进来。
没有燕子。
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头迎头砸下,瞬间,所有包身工都知道了燕子的结局。
“燕子被抱出来的时候,全身已经僵直了应该断气很久,手脚都是青色的,凉的不像话”
“我们把她埋在城外的荒山上运气好,路上捡到块破布,将就着披了,当作寿衣本来还想采些野花放在坟头,可是王打杂一直盯着,我没敢”
“她是死不瞑目啊就这样瞪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看着我,看着我”
回到宿舍,当小福子终于有机会跟工友们讲述白天发生的事时,她像被抽干了灵魂的娃娃一般瘫软,眼神空洞,逻辑紊乱。双手无意识地抚过右裤腿上一块斑驳的污渍,那是早上安葬燕子时留下的痕迹。
没人在乎她的语不成句,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几十张脸上写着一色一样的同情。
“太吓人了”芦柴棒心有余悸地总结,那是条活生生的性命啊昨天早上还在同大家说话,今天早上就成了一具尸体,“我奶奶说,像燕子这种横死的冤鬼阎王不收,是要回阳间来索命的,平了怨气才能转世投胎,你们说,她晚上会不会”
“芦柴棒,说什么呢”燕姐突兀地打断,呼吸急促,圆睁的瞳孔倒映出芦柴棒的惊恐,“再瞎说小心我揍你”
她虽然恃强凌弱惯了,但到底也就是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以前因为害怕打杂的追究,教训人时下手再狠也留有余地,弄断猫儿的手纯属意外,一不小心沾染上人命官司已经把她整个人都弄懵了。她没念过书,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就是鬼故事,所以,难免跟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一样迷信。
“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把事情推给她,现在死的就是我”她尖声大叫,乱糟糟的头发随着剧烈的动作披散,狰狞地好像女鬼,“害死她的是王打杂她要找也应该去找王打杂,来找我干什么她绝对不会来找我的,不应该来找我绝对不会来找我的”
她紧紧握住的拳头令芦柴棒瞬间销声,但她的态度激怒了对“受压迫的劳苦大众”充满了同情的夏灼华,她触电一般猛然跳起,指着燕姐的鼻子据理力争,动作灵敏地完全不像不久前刚受过重创的伤员:“怎么不是你害的不是你猫儿的手臂会断不是你把事情赖到燕子头上她会关黑柜不关黑柜她会惨死燕姐,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