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慈禧太后的赏识。今年五月间,他又和刘坤一会衔,一连三次上疏请求变法。这有名的“变法三疏”也得到了慈禧的首肯。
张之洞是一个洞悉国家弊病c头脑清醒的大员,他深知中国不变法则别无出路,故而戊戌年之前便厕身康有为的维新行列,庚子年之后又及时上疏再弹变法旧调。但张之洞又是一个看透了朝廷权力争斗的老练圆滑的官僚,他最善占测气候,明哲保身,故而戊戌年他一旦看出苗头时,便广为刻发劝学篇而表明他对太后的忠心,划清与康有为的界限,保住了自己的优渥圣眷。
这就是张之洞,这就是满肚子帝王之学却一无仕宦经历的书生杨度暂时还不能认识的湖广总督。然则张之洞何以知道杨度呢
原来,张之洞器局开阔,在疆吏中首倡重开留学之风。朝廷采纳后,他管辖的湘鄂两省官派留学生为各省之最,其中绝大部分是去日本。张之洞对这些派往日本的留学生十分重视,他希望这里面能产生大久保利通c伊滕博文那样的治国大才。他委派一位能干的幕僚,每隔一段时间到日本去一次实地查看,并向他汇报在日本的留学生,尤其是两湖留学生的动态。杨度不曾想到,他与日本著名教育家嘉纳治五郎辩驳有关支那教育问题一事,早已通过那位幕僚传到了张之洞的耳中。
那是两个多月前,在弘文学院第一期速成班结业会上,日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嘉纳治五郎发表了一场学术演说。嘉纳讲叙了普通教育的三个内容:德育c智育c体育,指出应三者并重,缺一不可,给全体学生很大的启发。嘉纳又说谋国当以和平主义,而不能取骚乱主义,并强调必须服从满人的朝廷。这是因为满人有居高临下的气概,笼络一切的魄力,而汉人尚文守雌,善于服从,故满人天生当为君,汉人只能为其臣役,何况汉人臣服已久,岂能复有他心还说今日之世界,其实为种族竞争之世界,白种人最强,黄种人无以敌之,汉人只有臣服满人,不生异心,再与日本相结合,方能保东方局面之安定而不受白人之欺负。
嘉纳这一番议论,中国留日学生大多不能接受,但慑于他在日本教育界的崇高名望,大家又都不敢与他当面争辩。杨度这段时期受黄兴等激进派的影响较大,思想偏向于激烈,在大家窃窃私语的时候,他站起来愤怒驳斥这位日本教育界的权威。他说,欧洲数千年向不闻以和平进步,必待法国大革命后引出全欧革命才一举进入文明;日本几千年来亦不闻和平进步,必待近三十年来倾幕之兵c立宪之党经过一场大骚乱,而后才能跃入文明之邦,所以骚乱可以鼓全国之民气,促文明之进步。杨度又慷慨激昂地说,汉人决不比满人低贱,也决不比日本人低贱,黄种人固然要联合起来对抗白种人的种族压迫,但这种团结,必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决不能在黄种人内部又划分高低贵贱。杨度的当面反驳,赢得了全体与会中国留日学生的支持和赞扬。过几天,梁启超在横滨主办的新民丛报刊登了杨度与嘉纳的辩论,所有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无不对这位湖南青年深表钦佩。
张之洞尽管不准老百姓看新民丛报,他自己却每期必读。杨度鼓吹的骚动进步主义虽为张之洞所反对,但杨度所表现的那种无畏的气概,却为张之洞所佩服。同时,作为汉民族中出类拔萃的人才,张之洞的心灵深处对朝廷比比可见的无德无才而处高位的满洲亲贵是极为不满的,杨度反驳嘉纳的话正是道出了他的这段心曲。当他从幕僚处知道杨度是湘军将领之后,又是好友王闿运的弟子,二十岁中举,近期已回国时,便决计要见见这个后生。
杨度奉师命来到武昌督署辕门口,将名刺递了进去。好半天,门房才姗姗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宣纸,操一口厚重的河北土音,大大咧咧地说:“我家大人出了一道上联在这里,你将下联对上。对得好,我领你进去见大人;若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