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心血的人啊也可叫前尘旧人她颓然地望了顾年一眼,林缺一句“前尘旧人”,有若铜墙铁壁,将他们尽数挡了回来。
可是心中,分明有一股气血涌了上来。前尘旧人,那可是你说的,既是如此,那么你曾经的风华,想来也都在前尘的风沙里成了齑粉吧。小隐冷笑:“敢问大师,此间佛法如何住持”
“习律听教,晨钟暮鼓。”
“大师所言,仅在此间,何不遍参”小隐扬起了脖子,字字朗声。
林缺目光一动,抬起波澜不惊的眼神,看了小隐一眼:“依你之言,不拘此间,何为世间
曾在年幼时饱尝的经史子集在一瞬间尽数在白纸黑字间跃了上来,小隐继续道:“龙蛇混杂,凡圣同居,此乃世间佛法。”
“世间佛法多少众”
“前三三,后三三。”承英派祖师爷当年的六字箴言在小隐脑中打转,终于脱口而出。
林缺目中有骇,随即陷入深思。他忽然抬起头:“既悟此道,怎有执心”
小隐方才六字,是佛家至理,亦是天下之理啊,能说出那样的话,理当有老僧入定般的豁达无尘。但怎么看,眼前这两人都是执念极深的人啊。尤其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执念尤深。
小隐一叹:“只因天地悠悠,白云苍狗,唯赤子之心,经久不衰。”她故意将“赤子之心”那四字说得极响,惟愿自己绞尽脑汁c满记忆里搜刮拼凑来的前人言语能有若棍棒,将林缺的脑后反骨打出些峥嵘而出的势头。你曾有那么炽烈的赤子之心啊,灼热到几可与日争辉啊,怎如今,怎在十年后的今天,不见半点痕迹
十年,这是怎样一段光景是五届千山雪崖宴,是大半段楚国年历,是无照楼退至肃霜原的历程,是林缺一个人退至世界角落而捱过的十载春秋。可是哪怕被世界遗弃,也总有那么几个人在深深惦记着哪。
林缺忽然开口:“你方才说的秦夕和九王爷,当年苏宴曾有预言。”
他竟主动提起了秦夕和九王爷终于不再说着佛语然而顾年皱眉:“苏宴仰天台的前任祭司”
“是啊,仰天台历任祭司中最擅预言的那位。”
“是何预言”小隐哪管得了什么祭司,当即好奇问道。
“秦夕,受情所累,张仪,义气灼人。”
顾年目光闪动,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但林缺反像是开了话匣子似的问道:“他们,可好”
“秦夕旧疾缠身,九王爷断膝避谷。”顾年回过神,一字一句,一言以概。十年之惨烈,皆在一言中,惨烈的,并不止林缺一人。
林缺身形缓缓摇晃了一下,许久不语。末了,他忽然笑了:“苏宴的预言术,我当年也学了些皮毛,二位可有兴趣听”
他口中既说是皮毛,那就定然不是,说不定已深得其精髓。这是要向自己作出预言吗小隐心里下意识的有些抗拒听来何用,受困于命言吗然而她眨了眨眼睛,说不出一个“不”字。
“青天蒙昧,不向月边飞,由阴而向阳,是以破晓,终会来的。”林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并不曾看他们二人,只是目光望着天际,好像只是在说着一句自然之理。
破晓,终会来的。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初升的红日不知何时已照耀整个密渡,倦鸟谷和云岫谷共同迎来光明,金光遍洒,张眼即视,满山草木c满峡清流都被映得熠熠生辉。
小隐一呆,这就是林缺给出的预言说着什么呢是在说着谁呢是自己,还是顾年
忽然,脚下一阵颤动,平坦的土地忽然现出了丝丝裂缝,连带着亭顶的飞檐也开始发出抖声。“这是怎么了”小隐面色一变,生出不祥之感。
“看来三僧皆死,庇佑之力已失,这寺,快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