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霜姑娘捏着银袋子,指骨分明,微微颔首着,看不见她眼中如何惊涛骇浪最终都归于静寂。咕咚一声,那把摔坏了的古琴被她一脚踹进了江水里,瞬间被翻卷起来的江水卷走,在黑夜里,难寻踪迹。
程家公子猛地抬头,目光透着淡薄狠厉和不满,又猛地惊觉自己失了仪态,慌忙朝风花雪那边看过去,正对上顾斯年戏谑的眼。
“天涯何处无芳草。”
顾斯年忽然开口,挑眼去看飞霜姑娘,轻眨了下眼,“对吧。”
飞霜姑娘愣了愣,随即俨然一笑,楚楚动人:“对的。”
程家公子还真就是个没脑子的,对比那几个公子哥,哪个是像他一样将情绪都搁在脸上的,即便那先动作很小,可风花雪的名头难不成叫假的先头虽还不明白眼前的状况,这下也知道是顾斯年挑拨弄得飞霜姑娘都蹦跶起来忘了自己身份。也就那么气血一涌,脑子一热,瞧见顾斯年这个无名无姓之辈蹦跶砸风花雪面前,语笑嫣然的,也就来了那么一句:“这位姑娘是哪个楼子的,我倒是没在这榕城里见到。昨儿才听情香阁的妈妈说今儿会有新人,还让我去捧捧场子。莫不是便是姑娘不成”
自认为是颇有眼色之辈,程家公子在出口前特意钻研过风花雪的面色,太过静若霜花,于是他斗胆赌上一把,这在风花雪面前蹦跶的姑娘不过是个恃宠而骄之流,即便是得罪了,凭着自己在榕城的分位,风花雪不至于真要自己填命。
风花雪看了程家公子一眼。
程家公子心下一个咯噔,那点底气不够用,错开了视线。
顾斯年轻咳了一声,压下风花雪,款款走到程家公子面前,笑道:“公子真是好眼色。出楼子前,妈妈特意交代了,在外头可不能让谁平白占了我的便宜去。这占我的便宜就是占楼子的便宜不是。先头那曲子,飞霜姑娘不要钱,不是公子。一百两,公子掏钱吧。”
伸手,要钱。
程家公子眼见着风花雪对自己不为所动,想来是自己赌对了,眼前这姑娘确实无足轻重,自己大可放开手脚。
“区区一百两我还不看在眼里,不过姑娘怕是不值这个价。”
顾斯年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在这一派诡异气氛的甲板上实在诡异,她的笑声忽的骤停,肃容道:“不想榕城的公子哥全是这种自会赖账的鼠辈。”
这一声,得罪了一片,后头的公子哥们皆是不悦,却都没动作。他们眼睛可尖利着,风花雪是没明确表态,不过还没听说江湖上能打他脸的。先不说这姑娘是何等货色,光你打了风花雪脸这一点,多少条命都不够填。
程家公子满以为后头公子哥会站出来,孰料顿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们前进一步,回眼尽是鄙夷,再回头看向顾斯年,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我不缺钱。可情香阁出来的姑娘总不会只会这么一首曲子,姑娘不妨都将身手使出来,让大家伙开开眼,银票我就先搁在这儿了。”
这榕城,谁不知道情香阁的姑娘最好的身手是那脱衣舞,能把人骨头都跳酥了。程家公子竟然敢这般出言,自寻死路,神佛不救。
风花雪眯了眼,不细瞧,会以为是夜风袭人。
甲板上的公子哥们只觉得这夜冷得出奇,也为程家公子的掉价恼怒不已。这蠢货,即便楼子姑娘,能跟着风花雪出来游湖的还能是泛泛之辈
顾斯年最是无知,满心满眼都是那一叠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的银票上,蹲下身看了看银票,感受了下土豪的气息,仰脸,眨巴着眼:“我若亮了身手,这银票全是我的”
程家公子逞能点头:“自然。”
背脊却开始冒虚汗了。
顾斯年眼珠子一转,当即道:“风花雪作证,若是反悔,你不得好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