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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望不图省事从上面抄诗;假若先生不把此事告诉三爷;再假如三爷不执意追查到底

    从三爷家出来七姐的精神一下子垮了,偷儿似的躲避着村街上的人,回家后便倒在炕上,只觉天旋地转,万箭穿心。她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来到。

    这遭三爷对她的态度不同往常,朝她怒目而视大发雷霆。极尽羞辱恫吓之言词,非逼她交待出的来路不可。七姐心明,知万不可说出曲路,说出便等于把春望的来历给三爷交了底。非同小可。不说,又招惹了三爷加倍的恼恨,更认定她是个败坏了赵家门风的淫妇。那时站在三爷面前,她恨不得能钻到地里头去。

    这是一场浩劫。七姐自知无法逃脱,她不再出门,终日躺在炕上,瞪大两眼,不眠不食。他公爹赵凤歧根据三爷的意旨到炕前继续追问。七姐始终无语。如此日复一日,七姐那本来丰满的身子迅即消瘦下去,且一日短似一日,如同雪人在阳光下渐渐融化。

    七姐死于秋季一个阴霾的午后,是自然死亡。在这之前她曾试图由自己结束生命,没有成功。同样是一个不晴朗的日子,她支走了春望,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腰带搭上门框又把自己的脖子套上,但这最古老最传统也最有效的方法对她却失去威力,她的身体太轻,吊在门框下面宛如一个纸扎的人,飘飘悠悠,微风一吹,身子钟摆似的左右摇晃。直摇晃到春望回来将她重新抱在炕上。这种死法没有奏效,她便清楚再没有其它力所能及的方法供她使用,同时也知道自己的阳数未尽,须耐心等候。在等待的那些日子里她出奇的安详,也变得絮絮叨叨,黑下春望一躺在她的身边,便开始给他讲她小时候听说的那许多故事,直到听见了春望的睡声还仍然讲个不止。在最后的那个夜晚,她再次听见“桂儿桂儿”的呼叫声,她像突然听见一声号令般翻身坐起,同时头脑中豁然一亮,她终于记起,“桂儿”是她幼时常在一起玩耍的一个光屁股男孩,玩耍时他总是“桂儿桂儿”地叫他。后来男孩溺水死了,埋在山坡上的“乱葬岗”里。再后来她把他忘记了。现在,当她突然晓悟一直谜一般困扰她的“桂儿桂儿”的呼叫竟然是自己幼时的声音,她惊愕了,同时也明白自己的时候真的到了。

    殡葬一切按规矩行事,她葬在奎安那座坟的右边,棺材也是惯常的大,没因她最终萎缩得如孩童般的身子做得小些。这对夫妻在阳间里不甚般配,而在阴间就可以的了。

    春望似乎知道她妈七姐的死与他从上面抄诗的那本书有关,悲伤中他一直想仔细看看那本书究竟如何能置他妈以死地。但书已被三爷收管,严禁外传。他只好作罢,但心里疑惑不减。

    12

    春望给他妈七姐摔过瓦盆,便被他爷爷赵凤歧领到三爷家了。三爷要亲自抚养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三婆云仙也很乐意。春望由此进入他生活的新时期。

    春望在三爷家一住三年,到十四岁下了学堂;这当间三爷和三婆为其含辛茹苦自不待言,难以一一赘述。春望已长成一个体面英俊的少年,且学业上游品行端正,令村人刮目。此时闵老先生因年老多病已告老还乡,新先生尚未来到,学堂暂时关闭。考虑到春望的实际状况,即使新先生来了也未必能教得了他,三爷便与赵凤歧商量:要么送他进龙泉汤那所官办的新学;要么干脆停止学业,给他说一门亲,等满十六岁后完婚。这样一来可以尽早些为赵族繁衍焕然一新之后代,以使向杨姓人借种的尴尬事不再重演三爷至今仍坚信春望是杨宗才三儿杨宝儿的后;另外,也可让春望在三爷身边帮助料理族中事务,一旦三爷百年便名正言顺成为后继之人。权衡再三,还是觉得后面的想法为好。

    这年秋天为七姐烧了第三个周年,三爷和赵凤歧便开始张罗春望的亲事了。提亲的人很多,最后从媒人们所提众多人家中筛选出两家,一是南面八里常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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