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望处入画也。
春夏楼居,不惟免剥啄之烦,云霞宛宿檐端,竹巅木抄,晨昏与时
鸟共语,亦自极仙人之乐也。
扫室焚香,读书之乐。吾谓室可勤扫,香可不焚。盖芸檀之属,气
味原自重浊,何况加之以烟。茶药味美,用以相代,庶于亲贤远佞之意
有合乎。
余山,而所居无山,以云代之。每当夕阳雨后,信步原野,
游目横空,会心独得,兴致淋漓,不减陶靖节篱下悠然时也。
这是全书的末一节,我读了很喜欢也很感动,他真是率真的将真心给人家看,
我们读笔记多少册不容易遇见一则,即此可见其难得可贵矣。廿六年三月
十三日,在北平记
〔附记〕梁清远著雕丘杂录卷十有一则云:
古今纪载理之所无者,莫如王质烂柯一事。夫神仙之道欲其长生,
正以日月悠长为可乐耳,乃一局棋便是人间数百年,数局棋便是人间数
千年矣,由此言之,数万年不抵人间一两月,日月如是之速,神仙亦有
何佳处耶。以此为寓言则可,以为实有此事,吾甚为神仙苦其短促也。
与上文学仙一节意相同,文亦有致。梁君亦是真定人,与天慵生是同乡,仿
佛觉得滹南遗老的流泽尚不甚远也。
廿六年四月十八日校阅时记
1937年
3月
21日刊中央日报,署名知堂
收入秉烛谈
老学庵笔记
吾乡陆放翁近来似乎很交时运,大有追赠国防诗人头衔的光荣。这件事
且莫谈,因为我不懂诗,虽然我也是推尊放翁的,其原因却别有所在。其一
因为放翁是我的小同乡。他晚年住在鲁墟,就是我祖母的母家所在地,他题
钗头凤的沈园,离吾家不到半里路。五年前写姑恶诗话中曾说起过:
“清道光时周寄帆著越中怀古百咏,其沈园一律未联云,寺桥春水
流如故,我亦踟蹰立晚风。沈园早不知到那里去了,现在只剩了一片菜园,
禹迹寺还留下一块大匾,题曰古禹迹寺,里边只有瓦砾草莱,两株大树。但
是桥还存在,虽是四十年前新修的圆洞石桥,大约还是旧址,题曰春波桥:
即用放翁诗句的典故,民间通称罗汉桥,是时常上下的船步,船头脑汤小毛
氏即住在桥侧北岸,正与废园隔河相对。越城东南一隅原也不少古迹,怪山,
唐将军墓,季彭山故里,王玄趾投水的柳桥,但最令人惆怅者莫过于沈园遗
址,因为有些事情或是悲苦或是壮烈,还不十分难过,唯独这种啼笑不敢之
情如毛子晋题跋所说,深微幽郁,好像有虫在心里蛀似的,最难为怀,
数百年后,登石桥,坐石阑上,倚天灯柱,望沈园墙北临河的芦荻萧萧,犹
为之怅然,是的,这里怅然二字用得正好,我们平常大约有点滥用,多
没有那样的切贴了。”放翁三十二岁时在沈园见其故妻,至七十五岁又有题
沈园二绝句,其二云: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这种情况是很可悲的。家祭无忘告乃翁的绝笔也本写得好,却不能胜于此二
首,虽然比起岳鹏举的满江红来自然已经好多了。
再说第二个原因是我爱读他的游记随笔,即老学庵笔记与入蜀记。
据四库书目提要云笔记十卷,续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