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灭烟头走进厨房说:“大姐我走了,你忙吧。”
“嗳,你干吗去菜都炒好了,吃了再去。”
“不了大姐,我还有点事,有时间我再来。”说着我就跨出门去,不敢再回头看她的眼神。
还没下楼,周洁就追了出来,一把拉住我说:“谷子你真有事”
我赔着笑说:“真的有事,我也是顺路上来看看。”
“吃了再去不行吗”
“不吃了,人家等着我呢。”
周洁把手上捏着的200元钱不由分说塞进我的口袋说:“真有事我就不留你了,以后你在家里吃饭不方便就到我这来吃,我是你姐,你别跟我见外。”
她这话让我的一股眼泪直冲眼眶,我想把钱掏出来,却被她一把抓住,沉了脸说:“你听点话行不行”
我没有再勉强,甚至连再见都忘了说,逃跑一样地冲出楼道。
这个夜里,我带着饥饿走入梦境。
我站在西关什字,等候着一个期待已久却想不起是谁的人到来。初冬的阳光慵懒而温和,白塔山在黄河边如老僧般打坐,它顶上的白塔在日光中影影绰绰。街上有微寒的风,吹动着牛肉面的旗幡,在行人头顶噼啪作响。
我看见一个流浪儿蹲在一家商场前的垃圾桶旁边,把玩着几只玻璃球,在坑洼不平的人行道上,让带花纹的和不带花纹的玻璃球相互敲击,最终的目的,是让它们同归于尽在一个小坑。这个结局,叫做胜利或者快乐。
从商场里出来一位带着孩子的女人,她把手上半新不旧的皮鞋向流浪儿递过去。她儿子的脚上,穿着一双刚买的新鞋。流浪儿抬头看看眼前那双鞋,又看看女人无恶意的面孔,他摇摇头,继续埋下头去弹他的玻璃球。
女人看了流浪儿一阵,把鞋子扔进了垃圾桶。
流浪儿眼角的余光看着女人走远,就迅速收起地上的玻璃球,跑到垃圾桶前一把掏出了那双鞋子。
他左右翻看着毫无破损的鞋子,又在自己的脚上比试一下,发现跟他的脚非常匹配。他拽长了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去那双皮鞋上的灰尘,又松开鞋带,穿上去,原地转了两圈,觉得裤子遮住了皮鞋,他使劲往起提着裤子,一松手,裤子又垮下去,他索性弯腰把裤管挽起来,连着折了两道,黑亮的皮鞋终于不再被裤子遮盖。做完这些,他脸上露出惬意而纯真的笑容。
他背起半袋垃圾,低头看着鞋子,轻缓地走向下一个垃圾桶。在人流中,我看见他正鼻青眼肿地一天天成长起来。
这之后的很多日子,我经常在梦里抓住自己的手大喊救命。在那些虚无空洞的夜里,我的灵魂像在茫茫夜色中飘荡的一缕风,找不到可以着陆的树枝。而寂寞是挂在天边的残云,它影响着我在梦里游走的过程。
记忆中的沉渣就在那些日子里泛起落下。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不可捉摸。
当我躺在沙发上不愿挪动也不想思考甚至连水都不想喝时,我开始出现幻觉。在一座金碧辉煌却空阔无边的宫殿里,我除了翻晒遍地的金银珠宝,没有更多的事干。想吃饭时,我就抓一把百元大钞丢进用来煮饭的商代大禾方鼎,那里面盛着来自雪域高原的圣水。我用山顶洞人的头盖骨聊充薪炭,煮约半个时辰,捞出钞票,就是一碗清爽可口的面条。或者,我把金元宝扔进方鼎,一柱香的功夫,我就可以吃上各种馅的饺子。在那些时刻,我过着脑满肠肥穷奢极欲的幸福生活,高兴时,我常为自己的壮丽光阴歌吟咏叹。
周洁给的200元钱我一直没用,装在身上,它沉重如一座大山,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刻意拒绝这两张纸币能够带来的粮食和水以及温暖,也许,是我过分的自卑激出了过分的自尊,但周洁是我的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