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坐在黄河边看水,他嘿嘿怪笑着走过来说:“你是不是要找个地方跳下去呢”
我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说:“呔,想跳就跳啥,你想跳我还不挡你,不过这地方水有些浅,你从那边跳着下去我才有兴趣救你。”
“你是真疯还是装疯”
“你跳啥,别害怕,我一定会救你的,不过跳的时候要先给我十块钱哦。”他在我面前伸出一根指头比画着,神情暧昧。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我想跳的时候就不需要你救。”
“我救了你你就要给我钱啊,谁的死不是死给别人看啊你能死给自己看吗反正死了还要再生,你就让我救你一回好了。”
“那你跳下去我救你,你给我5块钱就可以了。”
“我不嘛,我不跳,你抢我生意,我要比你多挣5块。”
第四部分第62节换个活法
站在周洁家的楼下,我感到脚步无比沉重,我像一个久病初愈的人,抬不起胳膊来按响楼宇对讲门铃。我能看见周洁家厨房里冒出的烟汽,我知道她正在做晚饭,她的劳作是我此行的唯一目的。
在连续喝了两天的自来水后我终于决定出来蹭饭,躺在沙发上看无聊到接近庸俗的电视节目可以延缓甚至忘记饥饿,但眼睛困乏到不能再睁开时,饥饿就如时光一样漫卷过来。一杯接一杯的凉水除了增加我上卫生间的次数之外,并不能完全抵挡饥饿我到了连一杯水都烧不开的份上。
活下去的促使我掐着指头计算了我在兰州的朋友数量,得出的结果是我在每个人跟前蹭一顿饭,可以保证一个月不会饿死。这么想的时候我有些兴奋如果第二个月我再接着吃他们,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挣钱了一个月吃朋友一次,不算过份吧
是的,我还有未竟的事业,我得坚持活下去,如果在这个新世纪的开始就被饿死,我不仅会给这世界留下笑柄,更让我无颜去见九泉之上的父母。
蹭饭的第一站我锁定在周洁家,在她这里我会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吃好第一顿,我才有信心在朋友们的饭桌间奔跑。
可现在看着她在楼上忙碌,我却没有勇气上楼。思量再三,我匆匆走出了院子,大街上车来人往,他们都在奔向自己丰盛或者不丰盛的晚餐,而我却只能去蹭别人的饭碗。我决定离开这里,我不能厚着脸皮接受别人的怜悯。
人行道上跪着一个10岁左右的小孩,穿着一身破旧的校服,脸上是那种山区孩子淳朴到接近愚钝的神情。他在跪着乞讨,他面前放着一块颇富创意的牌子:开学倒计时离9月1日,还有5天。那个阿拉伯数字的“5”歪歪扭扭,是用一小片白纸写了贴上去的,应该是方便他第二天换上另外的数字,像人脸上贴着的一块胶布,极显眼。
天快擦黑时,我经受不住对食物的向往又到了周洁的楼下,在饥饿面前,我要脸干什么活下去,就是胜利
有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撑腰,我没在犹豫就进了周洁的家门。
她系着围裙,给我倒上茶水说:“还没吃饭吧我马上就好。”
我喝了一口茶,这是三天以来的第一口开水,又拿起茶几上的烟点上一根,这也是我一周以来的第一根烟,久违的烟味打了一下我的喉咙。
我问周洁:“在做什么好吃的”
“做的米饭,炖了排骨,你等一下我再炒两个菜,你姐夫去接孩子了,回来我们就开饭。”
周洁说着又去厨房忙乎,我坐在客厅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我怎么就混到了这个份上我为什么会混成这样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强烈地散漫开来,即使此刻我一个人独处客厅,我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这个年龄早已过了厚着脸皮混饭的时期,我是废物,可废物也有他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