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满已经催过三道符了,再拖延不得,只好先勉强在乩盘上判一个「降」字。乩笔又徘徊良久,彭玉麟始终不敢下药,於是又随手判一个「下」字。
那大老见乩仙指示「降」「下」,便跪在坛前说:一向以来,各位医家只主张用补,亦有主张发散,从来没人用「降气攻下」之剂,媳妇久病体弱,恐怕受不了猛药,是故还请乩仙斟酌。
彭玉麟当时听见,心想,他亦说得有道理,那倒不如将计就计,就开出连太子都吃不坏的方剂出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好了,於是便运动乩笔,成一诗曰──
「无端恶疾到心头,老米陈茶病即瘳。持赠与君唯二味,会看病起下高楼。」
那老大见到乩诗,疑信参半,当下循例谢过乩仙,也便去了。
彭玉麟应付过那大老之後,心中一直不安,幸而过得两三天,未听见有坏消息,心想,事情应该算是应付过了。
谁知再过十日八日,那大老忽然遣人送两张帖子来,是「洁樽候教」,还备下了轿,帖到人去。彭玉麟跟萧满两个,心中怀著鬼胎,只好上轿。轿直到轿厅,家人掀开轿帘,请老爷下轿,彭玉麟一望那家人,十分恭敬,当下也便安心了。
进到客厅,只见那大老早已降阶相迎,还未坐定,那大老已抱拳相谢,说道:「犹女缠绵病榻三年,不图得仙家指示,吃老米陈茶,居然十日不到就好,因此特备水酒恭请,且邀四五位乡绅作陪,谢谢两位先生的神术。」
彭玉麟这时真觉得侥幸,也不明白老米陈茶为甚么竟然可癒宿疾。只是就此一宴之後,两个人扶乩的名声便十分响亮。他们两个穷秀才,一边读书,一边以此为副业,真不无小补。
忽一日,彭玉麟正在书院读书,却见县中的衙差持著知县大老爷的名帖急请。那时衡阳县的知县名金日声,官声相当好,且又爱士,许多穷秀才都能得这父母官一请为荣,所以见到名帖,自然高兴。可是动问之下,却知道原来是金大老爷请扶乩,因为他的三岁孙儿误服鸦片。然而三岁小孩何以竟会误服呢
原来合当有事,金知县的孙儿患病,自然延医诊脉处方。家人依方煎药,至药煎好拿进上房来时,那小孙子却刚好熟睡,金知县的太太老人惜嫩孙,便对媳妇说:「且让他再睡一会罢,不要吵醒他喝药了。」
金老太太便命女仆把药拿回厨房,放在饭甑上。意思是保持药暖,好待孩子一醒来便喂他喝。当时大户人家,饭甑的灶长期生火,目的就是要起茶水来方便。
及至孩子醒来,便命人取药了。药到给孩子饮,那孩子只一呷即便大哭,不肯饮药,金老太太只道不肯饮药是小孩常情,因便跟媳妇二人夹手夹脚,强灌那孩子喝了。喝到一半,只见碗底黑黑浓浓地半碗膏,金老太太便埋怨媳妇,倒药时也不把药渣沥清。媳妇却辩道,药是自己亲手沥的,药渣还在竹筛里。金老太太叫人把竹筛拿来看,果然半筛药渣,当下也心中觉得奇怪。
那婆媳两人正在惊疑,床上的孩子忽地脸色骤变,缩手缩脚,昏厥过去。婆媳两人大惊,连忙喊请医生,这时连金知县也慌了,命差人即刻带原来那医生来,另外再请两三位名医。不一会,原来那医生已到,诊诊孩子的脉,再看看药碗,便跌足道:「这是鸦片烟膏啊,那里是药,这么一碗鸦片,没得救了。」
金知县闻说孙儿服的是鸦片,也大惊失色,一边急忙请几位医生设法,一边著人去厨房查,为甚么药汤会变成鸦片烟。
医生还未忙完,鸦片烟的事已经查清了。原来金知县的厨夫有烟瘾,却贪便宜,只买生鸦片回来自己炖,盖生鸦片不能吸食,必须煮熟,讲究的人用铜锅来煮,贫穷的人便拿瓦碗来炖,这已经是惯例。
看官,这其间又有甚么分别呢原来用铜锅来煮,可以煮出许多烟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