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使我悲伤的。
端起饭碗时,我低了头,嚅嗫地说:“妈,我错了”
“抬头。”
我罪人一般抬起头,不敢迎视母亲的目光。
“看着妈。”
母亲脸上,庄严多于谴责。
“你们都记住,讨饭的人可怜,但不可耻。走投无路的时候,低三下四也没什么。偷和抢,就让人恨了别人多么恨你们,妈就多么恨你们除了这一层脸面,妈再任什么尊贵都没有你们谁想丢尽妈的脸,就去偷,就去抢”
母亲落泪了。
我们都哭了
夏天和秋天扯着手过去了。冬天咄咄地来了。我爱过冬天,大雪使我家周围的一切肮脏都变得洁白一片了。我怕过冬天,寒冷使我家孤零零的低矮的小破屋变成了冰窖。
那一年冬天我们有了一个伴儿条小狗。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发现了它,被大雪埋住,只从雪中露出双耳。它绊了我一交。我以为是条死狗,用脚拨开雪才看出它还活看。快冻僵了。它引起了我的怜悯。于是它有了一个家。我们有了一个伴儿。一条漂亮的小狗,白色c黑花c波兰奶牛似的。脖子上套着皮圈儿。皮圈儿上缀着一个小铜牌儿。小铜牌儿上压色出个”3”。它站立不稳,常趴着。走起来踉踉跄跄。前足抬得高高的,不顾一切地一踏,于是下巴也狠狠触地。幸亏下巴触地,否则便一头栽倒了。喂它米汤喝,竟不能好好喝。嘴在破盆四周乱点一通,五六遭方能喝到一口米汤。起初我以为它是只瞎狗,试它眼睛,却不瞎。而那双怯怯的狗眼,流露着无限的人性,哀哀地乞怜着。我便怀疑它不过是被冻的。它漂亮而笨拙,如同一个患羊癫疯的漂亮的小女孩,它那双褐色的狗眼,不但是通人性的,且仿佛是充分女性的。我并未因其笨拙而前生厌恶。弟弟妹妹们也是。
我们那么需要一个小朋友。
而它可以被当成一个小朋友。
就是这样。
母亲下班回到家里,呆呆地瞅着那狗吃和走的古怪样子,愣了半晌,惊问:“这是什么”
我回答:“狗。”
“扔出去”母亲想过:“快给我扔出去”
我说:“不”
弟弟妹妹们也齐声嚷:“不扔不扔”
“都不听话啦”母亲一把抓起了笤帚,高举着先威胁的是我:“看我挨个儿打你们”
我赶紧护住头:“就不许我们喜欢个什么东西吗”
弟弟妹妹们也齐声表示抗议:
“就不许我们养条喜欢的狗吗”
“就不许我们有个捡来的伴儿吗”
母亲吼道:“不许”笤帚却高举着,没即刻落到我头上。
我大胆争辩:“你说过的,对人要心善”
“可它不是人”母亲举着的手臂放下了:“人都吃糠咽菜的年月,喂它什么还是这么条狗”
我说:“我那份饭分它吃。”
弟弟妹妹们也说:“还有我们”
母亲长长叹了口气,逐个儿瞧我们,垂下了手臂。
在一中住读的哥哥那天晚上也回家了,研究地望着那条狗说:“我知道了,这是条被医院里做实验的狗,跑出来了老师带我们到医院参观过,那些狗脖子上挂的都是这种编了号码的小铜牌儿。肯定做的是小脑实验,所以它失去平衡机能了。生物课本上讲到这一点。不养它,它死路一条”
可怜的我们的小朋友
母亲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因狗,还是因她的儿女们集体的发难。宽容的我们的母亲
那一条狗,也是可以和我们在雪地上玩耍的。感谢上帝,它的大脑里的人性是没被人做过什么实验的。它那种古怪的滑稽的笨拙的动态,使我们发出一串串笑声,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