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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头甸子我就推着你”

    他复扛起自行车,眼眶又一湿。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仿佛是天地间很悲壮的一个人物。同时,一种强烈之极的责任感,使他周身增添了不少力气。

    他只管大步朝前走。背后,听得到女人粗重的喘息,知道女人跟得很紧。

    这才对这才像我的女人

    他心说,觉得车的重量,似乎被女人分担了去一部分。

    圆而大的月亮,也似乎是距离他们近了。稍微有点偏斜地,温情脉脉地,在天穹上注视着他们。清冽的月辉,遍撒在通往山里的一条野路上。洁白的雪,覆盖住了从山里往外运煤的种种车辆碾出的深沟。这条野路洁白得竟使他有点儿不敢走。尽管这条路他已走过许多次。但他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走过。从来也没有走过一个别人留下的脚印也见不到的路。他仿佛觉得,洁白的雪下,覆盖着一处处陷阱。

    终于跨出了“塔头甸子”,他如释重负地将自行车放下,长长吁了口气。抬头望望月亮,他忽发奇想,要是眼前这条雪路,一直通上天穹,通向月亮里多好呢

    一丝夜晚的游云,曲曲弯弯地出现在月亮上。圆而大的月亮,似乎皱起了眉。似乎满面皱纹了。似乎一时间就变老了。

    这男人正徒自望着月亮胡思乱想,他女人催促他说:“还不赶紧走,望月亮干啥呢”

    他经女人这一提醒,心神立刻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他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荒唐,感到罪过。同时亦因那么令人神往那么美妙的一种憧憬,被他的女人一句话便撕扯得粉碎,而大扫其兴。

    “等着你上车哪”

    男人强词夺理。

    女人挺轻巧地一纵,这一次倒是没费什么事儿便坐到车后架上去了。

    男人也不看她一眼,觉着她是坐上了,推车便走。

    “到了省城,咱们往南边还是往北”

    “逃”字在女人舌尖打了个滚儿,被女人吞一只刺猬似的,硬是又吞了下去。

    “到省城再说”

    “麻老五他们会不会截在车站呢”

    “被截住了再说”

    他们身后,洁白的高贵的地毯也似的雪路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自行车辙和男人乱七八糟的脚印。

    男人尽量将车推得很稳,使女人得以袖着双手,怪安泰地坐在车后架上。而他自己,失去了棉手闷子的那只手,紧握冰凉的车把,快冻麻木了。

    唉唉,两万元啊,仅在自己手中过了一遭,就变成了一笔巨债新房子,等于是给麻老五盖的了,麻老五倒落得个坐享其成听喜奎讲,麻老五欲将那房子租给县运输队的人住,宽敞敞的四间大屋,每间屋摆几张床,就算总共摆上十五张床吧,一个月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啊用不了三年,两万元麻老五准收回去了。还白占一排房子自己呢连块新表也没舍得买。连辆新自行车也没舍得买这辆破旧自行车,连副塑料护把也没有。有塑料护把,握着也不至于这么冰手哇

    一接近山口,就感觉到穿山风的肆虐了。飕飕地迎面而来,像一把把锋快的小刀子,割在他脸上c手上。两只耳朵仿佛被谁在用粗砂纸使劲儿摩擦似的。

    帽子戴在女人头上。帽子内,女人还扎了一条头巾。在家里,将帽子强迫女人戴了,这会儿,男人的自尊心不容他再将帽子要过来。可这熊女人,你也该想到一点儿自己的丈夫哇你也该心疼一点儿我哇

    他回头看了女人一眼,见女人将头勾得很低很低,严严紧紧地袖着双手,身子歪靠在车坐儿上。如同公共汽车里,不管别人怎样挤,自顾坐在坐位上打盹或假装打盹似的妈的你个熊女人哇想当年我爹和我娘不是这么逃债的

    突然,他将车停住,大吼一句:“孙子哪”女人猛丁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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