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住方向盘,穿越强劲的风。我们颠簸c呼啸地越过篱笆上方,他仿佛用车辆将我们空运到远方
回家途中,天色已晚,一个女人的尖叫让车子慢了下来。她站在路边,臂弯里抱着一个小孩,身旁凶狠的男人把她吓得缩成一团。这幅景象刹时让时间凝住了,我们一起看着他们: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c这个哭泣哀叫的孩子c这个举起拳头的男人。我们的游览车摇晃着停了下来,同时我们开始齐声喊叫。我们把头伸出车外,大骂那个男人是个流氓。车上的男人们辱骂他,要他放过这个可怜的女人。然而,我们的席德舅舅只是把外套叠好,从驾驶室爬下车去,一言不发地走到这个恶棍面前,挥舞手臂把这个男人打得飞起来,直接掉到树篱里。对他来说,生活是黑白分明的事情,他用简单的态度面对生命。他自豪地皱着眉头,回到车上,以英雄的姿态,开车送我们回家。
席德舅舅就像他的兄弟们一样有狭义的骑士精神,一样脾气不好,一样喜欢杯中物。他可以打倒一个男人,或是用同样准确c同样利落的手法灌下一杯啤酒。然而,这个公车司机的差事以及他的风湿痛,一方面增强了他的酒瘾,一方面也抑制了这个嗜好。贪杯的后果是上司的责难,从此他的命运便每况愈下。
当他娶了爱丽丝舅母并拥有两个孩子后,这份工作使他的野性得以稳定下来。然而法令对他不利,他不久便陷入窘境。毫无疑问,他是斯特劳德最好的双层巴士司机;当他喝了酒,他会把车开得更安全c更有精神。大家明白这一点,只有巴士公司例外。他开始接受训话c告戒c严厉的警告,最后便是暂时停职
这件事发生后,为了对爱丽丝舅母表示自责,他不停地企图自杀。老实说,他自杀的次数远超过我所认识的人,不过他永远采用合情合理的手法尝试自尽。如果他选择投水,河沟里一定没水;如果选择跳井,井里必是干涸的;选择喝消毒水,身边一定摆一瓶解毒剂,上面还有清楚的使用说明,替大家省点事。他的推测十分正确:爱丽丝舅妈听到他又被暂时停职时,心里必定十分愤怒,但是当她发现他几乎死掉时,她的焦虑便会压过怒气。爱丽丝舅妈从未让他失望,每次他复原后,她都原谅他。
巴士公司几乎也是同样地宽宏大量;他们一次次地让他回去上班。但是积习难改;一天晚上,他安全地把车开了回去,但是他们发现他在车上睡着了;身上发出啤酒和苹果酒的臭味,于是他们将他永远地革职了。
那天深夜,我们坐在厨房里,门口传来一记响亮的敲门声。一个空洞的声音叫道:”安妮安妮”我们立刻知道出事了。厨房的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走进三个披黑巾的身影。那是爱丽丝舅妈和她两个年幼的女儿,她们都穿着星期天才穿的最好的衣服。她们站在厨房的台阶上,像幽灵一样沉默,爱丽丝舅妈瞪着两只大眼睛,脸上有一种悲痛欲绝的神情。
“这一次他真的做了。”她抑扬顿挫地说,”就是这样。我知道他做了。”
她的声音好像教堂里的吟诵,令我觉得仿佛有人在我背上丢进许多冰块。她紧抓住两个美丽的小女孩,悲痛地拥抱她们,小女孩扭动着,吸着鼻子,同时咯咯发笑。
“他一直没有回家,他们一定停了他的职。现在他跑得远远的,准备了结自己。”
“不,不”妈妈叫道,”亲爱的,来吧,坐下来。”她把舅妈拉到火炉边。
爱丽丝舅妈僵直地坐着,好像哥德式的画像。她仍然紧抓着两个蠕动的孩子。
“安妮,我还能到哪里去呢他已经到坟墓里去了。他老是对我说他会”
她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握住妈妈的手,黑亮的眼珠疯狂地转动着。
“安妮安妮他会自杀的。你们家的男孩子他们必须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