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图画也重新描绘;物件四处跑动,改变形状c变得丑怪,或是拖着脚走进无垠的远方。蜡烛火焰时而照出披风般的黑影,使每样东西轮流消失;或是拉高自己,宛如一位苍白的圣徒,或是一面咯咯笑,一面崩塌成一个球。我听到一些声音,它们控制不住自己,不是在窃窃私语,就是飘到听不见的地方,有时突然发出巨大的回声,叫出”挖呀”或是”老先生的耳朵”之类的字眼。这种叫声挟着恐怖的回音唤醒我,那声音就像一匹马踢中了钢琴。
毫无疑问,讲出这些话的人是我自己,而且这种独白会持续好几个小时,有时我会故意开口答话,不过通常我只是躺着倾听,看着房里幽暗的缝隙喷出白烟似的梦魇这种发烧的夜晚让一切事物迟缓下来,好像时钟里塞进了炙热的地毯。在睡眠的表层之下,我滑向远方,好像一只热带海洋里的海豚,听见干枯房屋的回音穿过水的洞穴传来。我游过这些洞穴,穿过辽阔的梦境,然后,经过长远的距离和时间所带来的体验,经历复杂的生命与死亡,我冒出水面,发现窗外的月亮丝毫没有移动,世界一点也没有老去。
在这个醒醒睡睡的梦游中,我活了10个世代,并由于漫长的生涯而变得虚弱,但当我从这种没有止境的神志不清中浮上水面时,现实的世界突然显得十分可爱。在我睡着的时候,发烧的热度将它洗净,为它加了甜味;现在,这个世界包裹着我,就像一个玻璃做成的铃铛。有好一会儿,我觉得焕然一新;我倾听它最细微的声音:溪流潺潺,树木摇曳,小鸟收起翅膀,山坡上一只绵羊在咳嗽,远处一扇大门在晃动,田野里一匹马在呼吸。在我的下方,厨房发出舒适的低语,脚步声在路上走,一个声音在道晚安,门嘎吱一声关上了或是一个男孩突然大叫,或是黑暗中动物清喉咙的声音,以及远方的另一只动物在答话。我躺在那里,这些珍贵的声音让我有一种愚蠢的感动,好像我刚从死人的世界回来。过了一会儿,高热和以往一样又回来了,房间开始低语c跳舞,燃尽的蜡烛啐了一口,摇摇晃晃,我看到烛芯的皱褶,便走出门去之后,黑暗击中我,一种腐蚀性的黑暗,像盒子一样全部包住的黑暗。一排黑色的灯笼摇摇晃晃,从天花板上向我这边飘过来,它们都在笑。我怕极了,再次用力敲打床栏;我大声尖叫,渴求姐姐们和光亮。
这种突然开始胡言乱语的情况经常发生,我的家人早就习惯了。杰克会询问我为何总是在呻吟,东尼则是偷偷地研究我。不过家人大多把我看成一只坏脾气的狗,让我在独处的美好时光里自行改善。我的高烧来得很快c很凶,弄得身体很疼,可是它不久就会自行燃尽。接下来则是一段舒适的康复期,在这段时间里,我靠着牛奶布丁和甜饼干维生。之后,我会开始觉得无聊,我会起床出门找人打架,然后病就好了。除了胡言乱语,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病得很重,这些胡话令我困惑不解;尽管家人窃窃私语时曾提到肺部结痂和肺结核等字眼,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去。
过了不久,有一天晚上,我面对另一次的攻击;这次的发病看起来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汗流浃背的我承受极大的震撼,那是一种令人沉溺的感官上的敬畏。和平时一样,我的热度迅速上升,我被扔进熟悉的火海。当我在午夜时分头脑清楚地醒来时,我发现全家人围绕在我床边。七双眼睛注视着前方,眼神里带着恐惧的臆测,他们不是在看我,而在看我身体里某个东西。妈妈无助地站着,绞着两只手,女孩们默默饮泣。连素来不受感情牵绊的哈洛,在烛光下也显得苍白而不自然。
他们的沉默和眼神使我惊讶,那是一种混合了恐惧和忧伤的眼神。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在半夜里突然围过来,站在我床边伤心哭泣我觉得温暖而舒服,完全地放松了,而且很开心,好像我耍了他们一道。过了一会儿,所有的人开始低声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