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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吊胆的八爷,你不知道,人家早想甩我们娘儿俩了。迟一天早一天,没啥。”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七章7

    “你知道就好。”双福冷笑道。

    孟八爷说:“谁也别说气话。过头的饭能吃,过头的话不能说。不要动不动离呀离的。有啥话,好好说。心字头上一把刀,谁都忍着点。”

    “还说啥八爷。”双福提高了声音,“都成这个样子了,还叫我说啥你还叫我在人面子上走不啊动不动叫人指脊梁骨,说他的女人如何如何。我的脸往哪儿放”

    “你自己呢”女人嘲弄道,“你不能光拿镜子照人呀。也该照照你自己。我有错,你就十全十美了”

    “男人生来是打天下的。知道不”双福冷笑道。

    “天下的理全归你一个人了是不是”

    “没说的了。一个字,离”

    “离就离”

    孟八爷跺着脚道:“还有没有别的屁放”

    4

    老顺猴塑塑蹲在东沙窝里的沙丘上。瘸五爷咋劝也劝不回来。

    晌午时分,起风了。沙土啸叫着自天而降。老顺竟凝成个土人儿了。眼珠掉进了眼眶,深枯枯的怪吓人。

    风最猛的时候,太阳就瘦,小,惨白,在风中瑟缩。满天黄沙。沙粒都疯了,成一支支箭,射到肌肤上,死疼。空中弥漫着很稠的土,呼吸一阵,肺便如浆了似难受。

    最怕人的是风中的声响,像千百头牛吼,但远比牛吼难听。有人说那是风吹沙驴球的声音,或是风过塌陷的沙洼所至,但老人总说是黄龙在叫。沙子和风就是那家伙叫出来的。沙窝于是成一个大风箱了。太阳先前泄在沙上的热气早叫风带走了。而风中的太阳也自顾不暇,像三九天抱着膀子吊着清涕的光棍汉一样,还舍不得把身上的热量施舍给人们呐。不过,风尽管凛冽似箭,但沙湾人不出门它也没治。万一出门呢好办,前襟相搭,再勒个大系腰,身子就暖和了。脸呢,顾不上了--这年头谁还顾脸呢

    从双福家出来,老顺就似在梦游,神情依旧那么痴呆。瘸五爷怕他想不通寻短见,就不即不离地跟着他。老顺一直飘向沙洼,凝在沙丘上。

    “老顺,没啥。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没啥。”瘸五爷用瞎仙那里听来的话劝。

    老顺不语。

    “真没啥。这事儿多着呢。娶不上媳妇的,又不是猛子一个人。”

    老顺不语。

    “猛子不懂事。气头上说那话,没啥。大人不见小人过。记啥恨和儿子见过,还不气死”

    老顺仍不语。

    瘸五爷没辙了,像个磨道里的驴一样转起了圈子。转一圈,叹一声。许久,掉头,去了老顺家。

    灵官和憨头闻讯赶来时,风已起,沙满天。灵官老远就看到沙丘上的黑影儿。他自然知道猛子那句话的份量。瘸五爷一转述,就明白那是把刀子。

    一股风沙裹来。灵官低头,沙粒啸叫着打到脸上。脸顿时麻了,烧烘烘的,像刚听到猛子的丑事时一样那个臊啊,仿佛被当场抓获的是他但他没怨猛子叫他家蒙羞。他能理解猛子。他只是为他必须应付的那种尴尬难过。但很快他便知道,最尴尬的,其实是父母。

    “走吧。爹,风大了。”憨头小心地拽爹的袖子。

    灵官见爹的头脸上尽是沙尘。人也瘦瘪了许多,仿佛大风吹干了所有水分,把他吹成了木乃伊。

    “走吧,风这么大。有啥,到屋里去。”憨头说。

    老顺不语不动,瓷了似的。

    “总得说话呀。”憨头说,“蹲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灵官捣了憨头一把,搀住爹左臂。憨头明白灵官用意,搀了爹右臂。二人用力,将爹提起,走下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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